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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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舟走了许久,除了一直有不死心的植物来sao扰他外,一无所获。 月下秋霜剑再一次斩下几株不安分的植物,植物残肢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终于死心。 “又是这把剑,你和那个死丫头是什么关系?”树下一朵粉色小花开口问道。 “你见过我师姐?” “无相大人已经把她当成我们的养料了,你死心吧。” 月下秋霜剑还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身边,他不相信这朵粉花的一面之词。 覆雪舟挥动月下秋霜剑,将剑身横在花朵茎部:“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粉色小花嘴硬道:“你杀便杀,我死了来年还能复活。” “你虽不会死,但你会痛吧。”覆雪舟利落举剑削下几片花瓣,粉色小花果然瑟缩了几下,“将你的花瓣一片一片削下,一节一节斩断你的根茎,你会痛吗?” 粉色小花拢了拢花瓣,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哎呦这么严肃干嘛,你师姐没死啦。” 覆雪舟用剑锋挑起低垂的花朵,眼神深邃。 粉色小花被覆雪舟的眼睛盯得打了个寒颤,磕巴道:“无相大人也是为你师姐好,把她封进绿植里,能为她疗伤,更何况无相大人也不是非要把你师姐留在这,只要你能在这满山丛林中找到她,就能带她离开。” 在这植物繁茂的山林里找到一个被绿植缠绕的人确实强人所难,粉色小花已经做好被无情斩杀的准备,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不怒反笑。 覆雪舟低低地笑了起来,确实强人所难,可他和师姐,有一线牵。粉色小花好奇地晃着身子看向低头浅笑覆雪舟。 在花朵晃动的身影中,覆雪舟的思绪被无限拉长,他晃然想起这一切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 春光明媚,归一宗一处僻静的山林。 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剑,避剑,身姿笔走游龙,翩若惊鸿,两人的剑法旗鼓相当,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胜负。 “秋霜剑意,师弟可瞧好了。” 月下秋霜剑在舒音手中仿若一只紧绷着弦的弓,随时等待弦出的一刻,林中落叶还未飘到地面,已被剑气高高扬起停滞在空中。随着剑招进攻,只一瞬巨大的气压裹挟着落叶,如同猛兽撕咬扑吼朝覆雪舟袭去。 覆雪舟不紧不慢,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剑意柔和,如清风过境。 两道一强一柔的剑意在空中碰撞,掀起一地落叶,林中鸟诈惊纷纷起飞逃离。 “师姐出剑还是如此不留情面。” “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两厢剑意互相抵消,舒音一刻不停地提剑朝覆雪舟面中攻去。 覆雪舟稍一偏头,手中剑抵住势如破竹的月下秋霜剑,两柄剑交叉在覆雪舟胸膛前发出剑鸣。 “在师姐眼里,雪舟是对手?” 两人距离极近,覆雪舟轻柔的气息扑打到舒音耳边,舒音睫毛轻颤,“是不是对手,你自己知道。” “师姐不说,雪舟怎么知道。”覆雪舟再一次化解舒音气势汹汹的剑招,开口道。 两人的比试看似全力以赴,却默契地谁也没有使对方受伤。 “师弟的剑招如此迂回,只怕难以打败对手。剑招就应该一击即伤,才是最有效的。” “雪舟并不这么认为,剑招除了杀人,剑术也是一种表达,让对手领悟自己的意图,才是剑招的乐趣。” 舒音莫名有些恼了,直剑长驱直刺覆雪舟,破除对方柔和迂回的剑招,道:“弯弯绕有何乐趣?” 覆雪舟借着舒音凌厉的剑招,反手逼着舒音将剑势打向树木,树叶纷蹦,而他将下落的青绿树叶扬起,整个场地满是纷飞的青绿树叶,纷纷撒撒掩住两人眼前的视线。 舒音终于看出覆雪舟意不在练剑,收剑入鞘道:“不打了,你意在将这林子拆了,而不是练剑。” 覆雪舟眼看舒音要离开,情急之下直接握住舒音的手腕,“师姐,你看这林子多好看,不练剑还可以赏叶呢。” 少年的体温透过指尖传递过来,以为惹怒了舒音的覆雪舟正讨好地笑着,他笑起来,眼含春波,扫除面上冰冷,艳绝无双。 舒音耳朵倏地红了起来,没由来地有些心慌意乱,任由覆雪舟将她拉倒树下。 “看。”覆雪舟拿出一根红线。 “这是何物?” “一线牵,只要将线的两头绑住两个人的手指,这两人不论多远都能找到彼此。” 舒音抬眼正好撞进覆雪舟眼底,他眼底似乎有热烈的情绪暗涌,有不知名的温暖气氛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制地发酵,也许是受了蛊惑,她一动不动地任由覆雪舟将线的一头绑在她手上,而后又看着覆雪舟将另一头绑在他自己手上。 当一线牵绑好时,红线凭空消失,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周遭的声音尽数消失,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两人越靠越近,覆雪舟小心翼翼地按住舒音的后脑勺,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舒音的唇上。 不久前逃离的鸟群又重新回到林子,落在枝干上开始叽叽喳喳起来,这声音将舒音惊醒,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脸上不知是冷漠还是呆愣,周遭的嘈杂声回到她周围,她忽地离开覆雪舟怀中,逃也似的离开,红得滴血的耳朵鲜艳无比。 想起往事,覆雪舟不自觉扬起一脸温柔笑意,眉眼弯弯,真正迂回的一直是舒音,从头到尾,都是他一直在引诱她,即使她现在完全不记得往事,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引诱她。 “喂,你还好吧,虽然这确实有点困难,但这真不关我的事啊,你千万别虐杀我,要找你就去找无相大人吧。” 覆雪舟看了粉色小花一眼后,径直路过它旁边离开。他一路走,一路晃动自己的食指,这是当初绑住一线牵的手,回应越剧烈,另一端就越近。 从清晨到月明星稀,是夜,覆雪舟看着剧烈晃动的手指,确定了不远处的树丛。 扒开茂密的草丛,下面没有土层,而是浑身绿植缠绕的舒音,她像熟睡时那样,气息轻而绵长。 就在覆雪舟准备将舒音抱出来,一道声音阻止了他的动作。 “小子,她此刻情况并不乐观,你确定要带她离开?” 覆雪舟看着舒音沉睡的脸庞,拂去她脸上的尘土,她脸上有诸多细长的伤痕,像是被树叶刮伤而来,那花朵说,这里能为她疗伤,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硬生生地停止了动作。 眼看覆雪舟不再尝试将舒音带走,无相山接着开口道:“你将她留在这疗伤,我可以允许你随时来看她,不过……你要允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们走之时,需得为我上演一出活春宫。”无相山本就听不出性别的声音猥琐起来,“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活春宫,我这爱好漫山后辈皆知晓,是以他们今早才会对你图谋不轨,你若同意,我们便算是一举两得了。” 一时寂静,良久,覆雪舟的声音响起。 “……好。” 自那之后,覆雪舟每天都会进无相山看舒音的恢复情况,在她身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才离开,隔天又早早进山,如此度过炎热的暑气,萧瑟的秋风。 这日,覆雪舟进山时和席卷而来的寒风打了个照面,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冬天又到了。 他和往常一样来到舒音身边,自言自语道:“师姐,已经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未醒过来。”仗着舒音昏迷,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往事。“我十岁时入归一宗,还是由师姐带着我试炼。 你时常因为沉迷练剑,把我晾在一旁,看人练剑很枯燥,可我就这么认认真真地一直看着你的身影,我时常想,归一宗那样混浊的地方,怎么会养出像师姐这样的弟子。 在师姐身边越久,我越不想只是看着你练剑的身影,我想站在你身旁,于是我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遇见你之前,我尝尽飘零之苦,抱怨命运不公,遇见你之后,我才发觉命运始终待我不薄,让我有天生剑骨,于剑术一道日行千里。 你眼中终于出现了我的身影,把我视为对手。可是师姐,我不想当你的对手,我是为了你才练剑,也可以为了你不再练剑。 归一宗的人要对你下手,让你知道你一直尊敬着的人其实是个衣冠禽兽太残忍了,我不想让你面对世俗的阴暗,你就一直当那个不谙世事,一心修炼的大师姐便好,我抹除了你的记忆,替你承受所有,你终于不再痛苦,也终于……忘了我……” 覆雪舟小声地喃喃自语,视线却也没有离开舒音半点。 舒音修长的手指悄然动了几下,隐隐约约的人声让她感到熟悉,她挣扎着醒来,沉睡的双眼终于睁开,对上了一双满眼惊喜的明亮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