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番外 有所为创千年天地变（一）

    1　数百年前

    “何方鼠辈胆敢擅入我风城地界！”

    一声怒喝，响彻山道关口，直接吓退了一大半赶来“讨”所谓“公道”的一大帮中原武林男。

    剩余的武林男们撑着破碎大半的胆子勉强上前，紧接着又被一把闪着寒光、呼啸生风的长柄大刀给吓退了大半。

    挥舞着长柄大刀如入无人之境，将武林男们打得如秋风落叶飘零仓皇而散的，正是风城初代城主妫渺。

    十余年前，妫渺便以一身威猛又精妙无比的体术登了中原武林论剑会的顶。纵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灵力，却将当时几个十分有名的法术师男都是好一顿痛打，听闻时至今日，这几个在门派内各自成了所谓“宗师”“长老”的法术师男，听到妫渺的名字，还是会忍不住牙酸头痛，两股战战。

    “牝鸡司、司晨！天、天、天道何在！”两股战战的武林男们抱成团，自以为是义正言辞一番好骂，却是每个音都抖得歪到天上去了。

    抱团跑到风城来讨打的这群中原武林男，义正言辞的所谓理由便是，这风城是女子为主的，不仅城主是女，家家户户都是女为主，而且还喜好生女，祠堂里摆先祖牌位，也都是只拜母系。

    武林男们很快就被修理得将原本要喊的所谓大道理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争相推挤逃窜。

    跟随妫渺的两名副手姐妹，分别持双剑与铁链流星锤，从山道两侧包抄，动作迅猛如水涌山裂，将逃散的落水狗们又是好一顿痛打。

    埋伏在密林里的风城姐妹们，各司其职，追踪的，布置陷阱的，传递消息的，形成一张紧密的网——来讨打的中原武林男中的某几个刺头，就不必走出这片山林了。

    “我们虽偏居山岭一隅，距离中原却不算远，麻烦自是会源源不断找上门来。为自保，得守些所谓的规矩。但也不必完全守，可灵活应对之。”在风城建成之初，城主妫渺就这样同她们说过。

    生存下去是第一要务，却也不必时时委屈，求一时虚假的清净。正面打上门来的麻烦，就稍微客气些地打回去。若是悄摸着找上门来的麻烦，那就不择手段地清理了。

    打扫完现场，夕阳晚霞风景正好，也正是换班时间到，妫渺领着一队姐妹，与来此守夜班的副城主一行姐妹交接，骑马回了城。

    山边红霞渐淡，星河初升，马蹄声急响，又在经过稻田时慢了下来。

    风吹过，稻田如翻浪，稻花清香盈鼻。

    “好美。”骑马跟随身后的一位姐妹忍不住叹道。

    “是啊。”妫渺轻笑点头。会是个很好的丰年。

    粮食为生存之本，她们建城，自是首先开垦了城周边的田地，从此自给自足。又是如今的中原世道，她们时刻防守，守护着属于她们的一方小天地。

    守城门的姐妹将城门打开，妫渺率队进入城中，便见一白衣道服的女子从城门上御剑飞下，低空悬停，就随在妫渺边上，浅浅笑着对她道：“阿姐，可都顺利？”

    妫渺转头看她的meimei妫寰，道：“小寰，都顺利。”

    以纯体术登顶的城主妫渺，却有个meimei妫寰，自小灵力充盈，天资聪颖，后来入了乘风道观，成为了道观小一辈之中的大师姐，随她与众姐妹们一起建了这庇护一方姐妹的风城。

    “那我去守南山口啦！”妫寰笑说着，挥挥手，蹲在妫寰肩膀上的一只黑乎乎的乌鸦也跟着抬了一边翅膀，向妫渺挥了挥。便见她御剑向风城的另一个方向飞去，很快飞出了视线范围。

    新建不过十年的风城，隐蔽在群山之间，有两处进出的山道关口，城主与副城主领众姐妹守了其中一处。而另一处，则由乘风道观的道长们，包括城主的meimei妫寰道长，负责守护。

    “嘘！”黑暗笼罩的山林之中，轻轻的一声，便连最轻微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只听一些虫鸣，间或夜枭的张狂鸣笑。

    打着火把偷偷地在山林之间移动，想要偷袭风城的一群中原武林男，在行至山间一条小溪的片刻，忽地被一片遮盖天地的低压乌云给覆盖吞噬，尽数昏厥了过去。

    有功夫稍微好一点的，昏厥之前还来得及瞪眼看清了，这乌云竟是一只十分巨大的漆黑乌鸦。乌鸦并没有实体，而是一片巨大的漆黑虚影，只一眼，就令男恐惧得心肝震颤，只恨自己不早一秒吓晕了事。

    这群男醒转时，便是十八里地之外了。其中几个，因入了噩梦，将变得疯癫，又由噩梦引导，跳崖的跳崖，撞墙的撞墙，都将自我清理了。

    乘风道观的小师妹与妫寰并肩御剑，在高空之上，远远望着地面上的状况，忍不住叹：“大师姐，你的灵兽真的好厉害啊。”

    灵兽冥鸦，能瞬移搬物，能读人恐惧，并将恐惧放大成噩梦，循循引导，清理垃圾于悄无声息之际。

    妫寰摇头：“并非我之物，我与冥鸦前辈只是签了契约，她助我护我们的城。”

    星河明朗，一夜再无别的动静。

    清晨，交接换班，妫寰便带着灵兽冥鸦前辈回了乘风道观。冥鸦前辈性子喜静，一回道观便没入了房屋阴影之中，转瞬便回到了道观之下的灵泉边上，趴着睡觉了。

    “灵泉之力，也不知能维持到何日。”妫寰吃过早饭，来到院子里，晒着阳光，准备打坐修炼，却又忽有些忧心。

    道观之下的灵泉，在女娲等众创生母神离开之后，一直在慢慢枯萎。若在灵泉彻底枯竭之前，她们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的话，那么，她们就需要掌控一些别的决定性力量。在风城建立之初，她们就建了武馆，期望若是再无法使用灵力的那一天到来，她们也能有别的方法去翻盘，去创造胜利。

    午间，采粉院出了点小乱子，一个男试图用烛火点燃窗帘，触发了监禁的阵法。在风城城中，男皆不得自由走动，都只能生活在采粉院内。这采粉院，据说是城主姐妹从前西行时，从西北天石城那里学来的办法。

    妫渺从主楼居所出来，骑马赶到，事态早已平息，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不过她眼尖，感觉也极其敏锐，一眼就看到了采粉院前院的墙头上还蹲着一个玄衣白发的道长——她一眼便认出来了，是若望真人，不知何时云游到了她们风城这里，大白天的，蹲在采粉院的墙头上看热闹。

    倒不是风城的防护疏忽了，一来是若望真人的本事十分强悍，少有能真正拦住她的法阵结界。她若是掩藏自己的气息，也少有人能发现她。二来则是，这风城的守护法阵，其中有好多处都是若望真人帮助设置下的。

    “若望真人，有失远迎。”妫渺走到墙头之下，仰头看向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若望真人。

    “不失不失，正好正好。”若望真人笑呵呵地从墙头之上跳了下来，身姿矫健而凌厉，如仙姥下凡，威严万钧。

    妫渺是见过若望真人不用法术而是用纯体术打架的，力量之强悍，技巧之妙绝，也是世所罕见。

    午后阳光正好，妫渺在主楼的露台上煮茶招待若望真人。

    若望真人此次云游西行，不止是再去了一趟烟波城，还去了烟波城的母城天石城。妫渺便问了天石城对烟波城更为宽松的律法是如何想。在天石城，男子是不可私自上街，不可上学，更不可为官的，处罚亦十分严厉。而烟波城，却似乎被巧言令色的中原男影响得太多了些。

    正聊着，有快马送信来，妫渺将信接过来，眉头立即紧皱。

    若望真人望那信封，也是呵了一声：“又是六虚山？”

    十余年前，妫渺登顶中原武林论剑会，打趴的那几个修道法术师男，其中两个来自当时中原修仙门派为首的那个大门派。被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女子打爆了之后，这个大门派自然也就不再能居于首位了。

    妫渺露出一张苦瓜厌烦脸，六虚山写的不用读也知道是什么。六虚山不敢又或是没有由头来找风城麻烦，又因其如今隐隐有中原武林修仙门派之首之势，隔三差五便写些言辞虚伪的所谓劝诫信来风城，说的翻来覆去不过是些什么牝鸡不可司晨之类的屁话。

    如今风城，或是联合天下所有姐妹门派姐妹会，也还并无能力一举翻盘，只得写封文绉绉的回信过去，以示谦虚受教（实则敷衍）了。

    “这六虚山，真是令人烦厌。”风城的姐妹都对这门派感到不悦。六虚山自诩遵乾坤两仪之道，并不拒收女子生徒，然下至各堂正副手，上至诸长老掌事掌门，却无一是女子。

    终于是写完了这满篇屁话的回信，妫渺烦闷，再次叹：“到底何日才可改换了这天地。”

    “未来，许是你我见不到，但定能实现。”若望真人说，“所为，才会有所成。”

    “是啊，得有所图谋，有所为，才能有所成。”妫渺说，“千里之行，我辈便走这第一、二步。”

    “休养生息，星火接续，徐徐图之。”若望真人说，神色沉静而坚定。

    在选定在此建城的时候，她们就仔细考虑过了：“此地甚好，与中原不算太近，与海岸不太远，与南岭亦不太远，可呼应，可承转，可退守，亦可进一步攻伐之。”

    检查并加固了风城四面的防守法阵，若望真人才告辞离开。

    相别之际，城门之外，若望真人召唤出一滴水滴，在她掌心之上寸余，瞬间变幻了无数相，最后停在了一只鲤鱼的形象上。

    “水惜，你留下，跟着妫渺，一起守护风城，好吗？”若望真人问灵兽水惜。

    透明如冰晶剔透的鲤鱼水惜晃了晃脑袋，同意了，又摆了摆尾，眨眼便飞到了妫渺的肩头上，懒洋洋地趴着了。

    “多谢真人。”妫渺十分郑重地道谢。

    如今世上，灵兽已十分少有，据说大多数灵兽都跟随女娲神上等众创世母神离开了此世。灵泉一直在慢慢枯竭，留下的灵兽，也多半陷入了沉睡。若望真人所结契的灵兽，也只有水惜这一位，却问了水惜留在风城，守护她们。

    妫渺没有客气推拒，她知道若望真人这一决定背后都是何考虑，越嵋山虽也才不过建成数十年，势力还甚单薄，但毕竟聚集了许多厉害的坤道道长，又有若望真人坐镇，自保能力更强些，而且距离中原也比风城更远些。若望真人只是做出了判断，风城更需要水惜的力量。妫渺只希望风城的她们不会辜负这一番厚意。

    “数十年，百年，又或是千年，我们终将彻底改换了这天地。”若望真人说。

    “一定会的！”妫渺坚定地说。她们一定会彻底改换了这天地，迎来她们在九州大地各处都能自由行走遨游的那一天！

    若望真人笑着摆手挥别，转身一跃，昂首站立剑上，御剑凭风，俄顷已在高空白云之上。

    妫渺、妫寰与风城众姐妹仰头望着，想，或许有一日，没有灵力的姐妹们也能如高飞的雌鹰一般，自由地飞翔于高空之上。她们要去创造，要去实现的事情，有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