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皇室（6）
第十一章：皇室（6） Chapter 11: The Royalty 殿堂顶部的彩窗被推开一道缝，无边的风雪从黑夜冲出，扑面而来，像吃人的猛兽。伊冯从窗下钻了出去，她拎起裙摆，轻巧地翻了个身，就站在了宫殿的屋顶上。 宫宴还没有结束，但她溜掉了。 路温为了劝说狄维恩送她去上学，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喝酒，软硬兼施，伊冯跟着狄维恩也喝了两杯。 她平时在岛上几乎不喝酒，龙不允许她喝，她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现在看来，两杯红酒就快到她的极限了。 两个人推杯换盏的时候，免不了又聊到火石学院，一捧一踩，她坐在一边插不上话，反而听得全面。 她不知道为什么狄维恩知道这个学院，也不知道为什么狄维恩和路温先生这么熟，她听他们斗嘴，心里愈发觉得异样。可恰恰是这种异样，更坚定了她的念头。 她想去。 一年到头，狄维恩几乎绝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她身边，很少离岛。但在他过上这样的日子之前，已经去过足够多的地方了，也见识过数不清的奇闻异象。 每次路温提到一个让她感兴趣的地方时，狄维恩就会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让她不要听信他的鬼话，那里其实无趣的很。 可是无趣和不无趣，总得去过才有结论。 至于龙，更不必说它。 伊冯甩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脚踩在铺满雪的屋脊上。 雪从天上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光裸的肩头和红色的裙摆就是它们旅行的终点。她索性把头发也散下来，随手把发钗从屋顶上扔下去。 毛茸茸的发尾被风吹乱成一团，明天肯定很难梳开。伊冯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不冷了。昨晚明明少了柴火都觉得冷，现在只穿着一条裙子走在雪地里，却觉得浑身燥热，吸进去的是冷气，呼出来的是一团火。 冰冷的雪点在她的脸颊上，眼睫上，淡淡的凉意很舒服。 她是偷偷溜走的，等狄维恩发现她不见了，肯定要把她一顿好骂。 她的脑子被红酒搅成了一团浆糊，如果她说想去读书，狄维恩会答应吗？龙会答应吗？会吵架吗？会训她吗？不，不用管狄维恩，只要它答应就好了，因为什么事都是它说了算。 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让它同意一件事其实并不难，它越来越好说话了，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全都可以。而且去读书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更过分的事情它都答应了，它上次还答应明年开春后就带她出去玩，她好久没有出远门了。 而且去读书的话，它也可以跟着她呀，她不介意让它陪自己一起上学。 带一条龙上学，多威风，她已经可以想象周围人都会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或许有人会来问她可不可以摸摸她的龙，到了那时候，她一定要无情地拒绝他们！然后大声炫耀，这是她的龙，她一个人的，谁都不许摸！ 她自言自语起来，“嗯，你会答应的。”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咯咯笑起来。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双手叉着腰，左扭右扭，鼓起脸颊吹气，努力模仿狄维恩吹口哨，可是她吹不响，只有嘶嘶的声音从口里钻出去。她又开始旋转，张开双臂，踮起脚转圈，一圈又一圈，深红色的裙摆在黑夜白雪中飞扬，像翻涌的波浪，绽放的花瓣。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走累了，脚底被冻得发疼，她试着动了动埋在雪下的脚趾，发现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她干脆坐下来，大喇喇地分开腿，在宫裙下抓住自己苍白的脚，使劲搓揉起来。 搓了好久都不见好转，她干脆放弃了。 忽然一盏灯被点亮了，相邻的宫殿内一处亮堂起来，在夜晚尤为显眼。伊冯拖着裙子凑过去，趴在屋顶往里张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爱娜·斯沃德。 她穿着今晚出席宫宴的装束，打扮得正如一位尊贵的王妃，宽松的裙摆遮住了她的孕肚，让她的身体显得并不臃肿。她跟着一个男人，想来就是她嫁的那个皇子，伊冯已经记不得是哪个皇子了，四五还是六。男人看上去还算年轻，但和爱娜绝对算不上年纪相仿。 令伊冯吃惊的是，他们看上去在吵架，或者说，是皇子在单方面训斥爱娜，他的手掌在空中挥舞，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好几次都差点要打到爱娜。 伊冯看不清爱娜的表情，因为她垂着头，任皇子责骂。 看到这一幕，伊冯有些迷茫了，酒精让她变得迟钝，有些事情摆在面前，她也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 为什么吵架？为什么要凶她？皇子不是对爱娜很好吗？爱娜不是很爱她的丈夫吗？现在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真的是她丈夫吗？ 伊冯趴在屋顶上，托住自己guntang的脸颊。 爱娜突然抬起头，和男人吵了起来，她的脸上布满泪水，原来刚刚低头的时候她就已经哭了。 隔了一堵墙，伊冯都能隐约听到他们的争执，她听到了熟悉的词，却听不懂他们的话。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她用力眨眼，试图看清两个人，但每一次眨眼后，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更加模糊。她的脑子就像一个烧到尽头的火柴棍，没有办法继续运作了。 突然之间，男人抓住爱娜的手，粗暴地推了她一把。 爱娜尖叫一声，没有站稳，仰面摔了下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胸口燃起，伊冯猛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可是她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 宫殿内的场面愈发混乱，爱娜没有摔在地上，她身后就是床，刚刚她只是被推倒在了床上。男人泄愤般地甩脱手套和外衣，大力抛开，一步步朝她逼进，像是拿着斧头的刽子手。爱娜挣扎着往后躲，被男人抓着脚踝拖回去。 伊冯看不到男人的脸，却能看见爱娜脸上的惊恐和耻辱。 她的裙袍被撩开，光裸的腿晃动，男人脱下裤子，朝她压了下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伊冯感觉不到风的流动，呼吸和触觉都消失了。 时间又仿佛没有停顿，男人还在女人双腿间努力挺腰，疏于锻炼的臀部凹陷下去，皱起rou褶，女人的腿蹬来踢去，片刻后又紧紧锁住男人的腰。最原始的交媾不加美化地暴露在眼前，一副丑陋至极的画面，两团脱水的死rou在纠缠。 伊冯僵硬了很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把自己用力瑟缩成一团，开始呕吐。 红酒，没有消化的食物，全部从胃袋里喷出来，鲜红的液体洒在雪地上，像极了吐出来的血。 她吐得满脸都是泪水，鼻涕口水糊了整张脸，双眼模糊。 “伊冯！” 愤怒的呼喊从背后响起，像一道清明的电光，劈开种种混沌，直击心底。 忽然间她好像想通了一些别的事情。 伊冯想抬起头，但是抽搐的胃不允许她直起身，只能维持蜷缩的姿势跪在地上。 龙张开的双翼扑散了身侧的堆雪，黑色的龙翼和黑色的天幕融在一起。她被龙的前肢抱住，冷得发抖的脊背抵住了坚硬的鳞片，她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你怎么了？” 伊冯被它搂得喘不过气，挥舞着手臂艰难挣扎。 “我没事我没事……咳咳咳，我只是吐了！” 它看到她吐出来的东西反而冷静下来，同样是红色的液体，但只有酒的气味，没有血腥气。伊冯羞愧得有些抬不起头，呜咽着把脸埋进它怀里，让它看到自己的呕吐物和它第一次暗示她把经血弄到衣服上一样令人无地自容。 她在它面前已经丢脸丢到家了，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龙抬起头，这个角度能看到伊冯的视野，宫殿内的情事一览无余，男人激动地怒骂着，咆哮着，甚至抽了女人一个耳光。 皇室的秘辛不幸走漏，当事人应该庆幸这一幕的目击者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它冷冷俯视这一切，带着倒霉至极的孩子从宫殿屋顶飞走。 等回到寝殿，伊冯才后知后觉自己要挨骂了。 龙盯着她冻得青紫的脚，许久说不出话来。 它没什么表情，但绝对不是好心情的样子，似乎对她喝醉发酒疯的行径彻底感到无语，正在酝酿斥责她的言辞。 伊冯做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她把脚缩回了裙摆下。 它抬起眼，一双龙瞳朝上看的时候颇显得阴鸷，火光下漆黑的瞳孔直刺她所剩无几的硬气，伊冯被它看得嘴巴瘪起，委屈极了。 它欲言又止，伊冯心惊胆战地等训话。 它要说什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是“以后你一杯酒都不许喝”？还是气不过直接把她吊起来一顿胖揍？作为挨打经验丰富的人，伊冯有资格发言，龙尾抽屁股真的很疼。 当然，为了避免挨打，早早服软才是正解。她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装可怜，“我的脚好疼。” 她伸出脚，脚趾贴着它蹭了两下，以示讨好。 “喊人来给你烧点热水。”它直起身，话音冷漠坚硬，不见松动，“我去找狄维恩。” “好。”她嘴上答应着，嘴巴却撅了起来。 伊冯目送着龙消失在窗边，她没有去找宫女，而是直接栽倒在了床上。她的头从刚刚就开始隐隐作痛，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龙身上的气味和红酒融在一起，熏得她口干舌燥。 那是火焰烧着什么东西的味道，熏，呛，一种难以察觉的甜味被藏在木火的气味中，但被遮掩得很好，只有努力分辨才能闻得到一点。 和国王身上纯粹的腥味完全不一样。 她缩成很小的一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