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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竟然早朝还要继续?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大多数的官员已经知道这看似逼宫的晚上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诡计。他们大多也能猜出那些被带走的官员是什么原因。如今都快要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紫麟殿外,谢燕春还穿着夜里的那件衣裳懒散地靠在了柱子上,他并没有去更换朝服——或许是根本都来不及、没有时间的缘故——一夜过去,脸上的胡渣丛生,显得落拓又不修边幅,而一双眼睛明亮得过分,叫那些想上前斥责他如此打扮对朝廷无礼的大臣们都悻悻然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殿外,等着殿中的宣召。紫麟殿中,潘渡带着小内侍们急急忙忙地收拾着被萧珊和许璀折腾得全是血迹的龙椅和御案,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他是看到许璀被送去了太医院,也看到了赵均去披香殿,而现在,太医院的许璀还没醒过来,而披香殿的赵均似乎也没有能够到朝堂上来。正胡思乱想着,邢峰从后面绕了进来,见潘渡在,便朝着他招了招手。“长公主让你过去披香殿接陛下过来。”他等到潘渡走近了才低声说道,“肩舆在外面,你一个人跟着我过去就可以了。”潘渡小小惊了一下,他跟着邢峰走到外面,见着的全是生面孔——这大约都是从京郊大营来的将士,不是禁卫,也不是宫中的内侍,于是显得有些凶悍不好惹。他咽了下口水,抬眼看向了邢峰,一边慢慢地跟着他们往披香殿走,一边低声问道:“长公主殿下是想……?”“我不知道。”邢峰摇了摇头,只苦笑了一声。他手下的禁卫在昨日萧珊那样大肆屠戮之下已经只剩下了十数人,此刻他也只与潘渡一样,象征的只是赵均身边的亲信。一个亲信的禁卫长,一个亲信的内侍总管。潘渡和邢峰都不傻,两人几乎都知道赵淑接下来会做什么。两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潘渡轻叹了一声,道:“殿下也是宽厚之人了。”“陛下也是听信了谗言。”邢峰也是一叹,“方才我见着文武百官,中间大半都被关押起来了。”“偏听偏信,怨不得人。”潘渡摇摇头,“若是真的不信,又怎么会被挑唆得信了?”邢峰心有戚戚,道:“殿下的确宽厚……”只说了这么简单的几句,潘渡和邢峰也都没有心思多说了,便只闭着嘴,一路往披香殿去。.下了几天几夜的雪,终于慢慢变小,终于停了下来。披香殿中,赵均两眼通红地看着赵淑,好半晌才哆哆嗦嗦问道:“阿姐已经……已经把那叛军都一一解决了?”他身边的熏笼中散发着宁神的百合香,殿中是昏暗的,哪怕此刻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赵淑慢慢地走到了窗户边上,伸手把那些厚重的幔帐拉开,让外面的光亮照进这正殿当中来,然后才转头看向了赵均。“母后当年在这里去世。”赵淑环视了整个正殿,“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赵均并没有想到赵淑会突然这么说,他甚至有些讶异,他看着赵淑,踟蹰了一会儿之后起了身,慢慢地走到了赵淑的面前:“阿姐还在怪我吗?”两人仿佛在说着不同的事情,但又是在说同一件事情。“我在母后面前发誓,一定会好好照看你。”赵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我会不惜一切地保护你,我会让你成为天齐的皇帝。”赵均目光闪烁了一会,他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阿姐骂我吧!是我、是我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赵淑淡漠地低下头看他,却绕开到边上去了,甚至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赵淑问道,“一个争权夺利的女人?一个功高盖主的不知死活的女人?一个仗势欺人总用亲情捆绑着你的女人?或者是一个碍眼的女人?”赵均回头看向了赵淑的方向,他能看清她的侧脸,看清她脸上冰冷的神色,既没有悲恸也没有失落,仿佛只是说着平常的事情,他渐渐觉得心冷,渐渐觉得心慌,觉得自己一颗心往下沉,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实处。“你听信韦弘的‘劝谏’,听信朝臣的‘劝谏’,听着他们说关于我的种种‘恶行’。”赵淑的嘴角往上翘了翘,“然后你便开始有了你的想法——或者说,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赵均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赵淑的方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很生气的。”赵淑说道,“可想一想,又觉得不过如此——一切都有迹可循,当我每一次都在你的前面遮风挡雨,每一次为你去处理那些最棘手的事情,每一次你哭着对我说不得已不愿意的时候,心中想的,大约都是‘你理应如此’。你可以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心安理得,你手中握着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切对你来说是理所当然。”赵均并没有辩驳这些话语,他静默了许久之后才双目含泪哽噎道:“所以阿姐现在想要如何处置……如何处置我呢?”赵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嘲笑了一声,然后拉开了披香殿的门:“该上朝了,你的满朝文武,都还在紫麟殿等着你。”赵均下意识看向了门外,邢峰和潘渡在外面站着,还有属于他的皇帝的仪仗。他蹒跚着站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披香殿的门口,他不敢去看赵淑,他狼狈地、手足并用地爬上了属于他的、皇帝的銮驾。殿中赵淑抬眼看向了銮驾中的赵均,那薄薄的明黄的纱帐下,他仿佛还是那个仁慈的正直的赵均。“去吧!”赵淑低声道。殿外潘渡和邢峰应下来,不敢多说话,便簇拥着赵均往紫麟殿去了。.赵淑缓缓走到了殿外,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意,还有那一尺深的积雪,她看向远处,看向太医院的方向,她知道此刻许璀就在那里——不知是醒了,还是没有醒来。她已经听姚辛说了许璀与萧珊之间的事情,也知道若不是许璀突然制住了萧珊,恐怕宫中的损伤不止如今看到的这些。她应当怎样去见许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