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一枚社会化的怀表

    清冷的日光昏晕直射巨大的光圈，树林间的一片平坦的雪白空地生出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半圆帐篷，厚厚的积雪堆积在帐篷外，而堆积着的雪几乎要淹没大家的小腿肚，雪并不寒冷，刺骨的是凛凛朔风。

    进到无风的营帐，温暖香甜的感觉好像儿时甜蜜的梦境，他颓丧的看着一排靠在一起的狭窄床铺，那些硬床板的主人在他早早出门去领月钱时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可以休息的简易帐篷，他们大概是领了不错的工钱去了城市弥补昨晚太过疲惫倒头就睡没有温酒畅饮的遗憾。

    冷掉的炭火营帐就像空xue山洞，他身上的肃风只在放下帘帷后消失，留下的是那浸在雪里由深处散发的寒冷，他在那群经常围着炭火扯皮坐的矮凳落座，吐出的白烟寒冷到要熄灭重新复燃的几颗火星。

    他想拿出团长交给的皮球练习那段踩着单车丢球旋转的戏码，可右手被绷带包扎的手臂并不允许他做使用它的动作，他只能低垂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只温热的钟表。

    里面是一张贵妇人的相片，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并没有去打开表盖去怀念她，他只将那圆润的重物握在手里，感受着那像暖炉一样温暖他的掌心的感觉。

    “伯特。”隔着帘帷，外面有人在轻声呼唤他，他将那怀表重新塞进怀里，站起身，迈开冷到僵硬的双脚。

    蓝色的帘子被从内掀起，寒冷的感觉再次真切的出现，赛琳娜眼中的忧虑似能解决一切闹剧的可靠凭证，但她那张艳丽的脸一出现在伯特的视野里，他就不由得感到紧张。

    “伯特也许有些事情，你该知道。”

    她修长的身体被一袭黑衣遮盖，白皙的脸庞在身后黑色光秃的树林雪景显得静冷，伯特不明白她准备说些什么，他只轻轻摆动受伤的手臂，凝滞的眨了下郁闷的双眼。

    “你要进来吗？”

    “不，我就在站这说。里面没有人是吧？那样最好，波坦先生应该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警告的意思，只是，我是说也许波坦先生的话如我想得一样。”

    营帐前，她将知道的经过告诉了伯特，嘴里呼出的白气被冷气吹散，从天一角射下的光晕一圈圈的掺着不同的颜色，生出一个个黑色枝杈的山丘被雪白覆盖，空中的飞鸟成群结队，落在篷顶成圆滚一团在光下也看不清模样。

    伯特只是听着，那些断断续续从赛琳娜口中说出的话汇聚成一些令他惊恐的意思。

    他算是明白了赛琳娜的担心，但他只是提前知道了一个令他担心的死结，他会辗转反侧，日日挂心，就像一个犯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刑，却不具备解决的能力。

    垂下眼睛，削薄的身体无力地弯曲，伯特看着赛琳娜那镇定的模样，或许他也该被那美丽的面庞、非凡的气质吸引，但他对这些熟视无睹，畏惧更多的占据在他脆弱残破的心里。

    他弯着背回到帐篷，那一点点闪烁在半截白灰的煤炭上的火星也已然熄灭，萧瑟的寒风从缝隙吹来，他坐在生硬的床脚，重新拿出皮球练习，但他像处在冰窖，半截身子都是凉的。

    将皮球掷向空中，一束烟花向漆黑的夜空飞去炸开灿烂的烟火，欢快的音乐再度奏响，踮起的脚尖在光滑的地面舞动，灵活跳跃的狮子和顶起皮球的小象引起惊讶地轰耳欢笑，沉着有力的呼唤喷溅在麦克风上，狂欢似的夜，照耀山坡的巨大营帐，在化着浓烈彩妆的女郎随着音乐最后的鼓点摆出微笑舞姿，胸口急速起伏，身体的热意驱赶寒冷，狂欢落幕。

    黑夜落起白点雪花，聚光灯从营帐入口照在通往城市的苍茫雪道，漆黑的夜空将四周衬得静谧，踩在雪上，薇尔哼着欢快的歌，她还想在雪上跳舞，伸手纤细的手臂，轻盈的身体就像盛开的铃兰被露水滴打得颤动，舒展的姿态在从营帐高处打下的暖光中展现，她随着那种盛宴舞会般的心绪，在险些令她跌倒的雪中释放着烟火绽放后留下的余烟。

    进到休憩的营帐里，亮起的油灯照亮温馨的小山包，绣着圣诞树的奶白毯子铺在一张简易的床铺上，靠着木架的长方镜子略微扭曲的照出薇尔此刻的样子，她兴致勃勃地打来一盆水卸下脸上华丽的妆容，脱下水蓝色演出服挂在镜子后的木架，燃上的炭火温暖整个半包，穿上单薄衣裳的她却感到闷热，她拉起帘帐，遥望出去，看到的是被蒸腾的白气包围、脸上浮着笑容在雪中谈天等待的一群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