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指凉，但有力

    叶锡觉得自己今晚倒霉透了。

    临时来A市出差，只带了个手提包，晚上从剧院出来迎头遇上大暴雨，好不容易打到车，冒雨步行到上车点时滑了一跤，包里沾不得水的东西全都泡了雨，短裙下的腿也划破一道，不停地冒血。

    看来以后出门要看黄历了。

    她被司机师傅送到医院，电量见底的手机正式罢工，幸好人工窗口能排队挂号，在热心师傅的帮助下取到了号，并得到一个座位，她拖着伤腿，头发和衬衫半湿着，等待叫号。

    急诊大厅人满为患，冷气开得很足，叶锡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两手在胳膊上搓来搓去。

    这副衣裳半湿，楚楚可怜的模样被不少人看在眼里，美女落难，大家都愿意伸出援手，很快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叶锡颔首，苍白的瓜子脸上嵌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妆全都花了，但不影响她过人的美貌。男生的眼神在她脸上定格一瞬，又下意识地瞟向修身衬衫里玲珑有致的曲线，连连答应，飞快地跑去接了热水，向服务站借了毛毯，一起交到叶锡手里。

    他殷勤地帮湿身美女围好毛毯，再多的事也不敢做，又露出一副做作的为难：“我找过了，没有，呃，没有借充电宝的自助机器……但我有，你要不就用我的吧！”

    叶锡微哂，却保持恰到好处的羞涩忸怩：“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

    “不麻烦，不麻烦！你等我去拿一下包！”

    男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答应，红着脸飞快地跑了。叶锡抬头看一眼叫号屏，心中已经能预演出接下来的事，她借了人家的充电宝，那就不能拒绝顺便加个好友的要求，偷偷拉黑未免过于不礼貌，免不了还得应付那些故意找话题的聊天。

    烦。

    忽然，面前又多出一个人影，这次是个手上贴着胶布的男人，应该是刚挂了水，难为他连外套都没扣好，手里就提着塑料袋，里面是一模一样的毛毯，故意在她面前放慢了脚步。

    “原来小姐你不是一个人呀。”他提起塑料袋，语气是如出一辙的遗憾：“真是不好意思，我来得有些慢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眼睛却没往叶锡身上瞟，非常绅士地在她不远处站定，颇为悠闲地拿着手机无所事事地刷了起来，仿佛刚刚搭讪的不是他。

    直到叶锡朝他投来疑惑的眼神，他才微微一笑，很诚恳地说：“等会进去看诊的话，带着毛毯不方便，我帮忙一起还掉好了。”

    远处男生已背着双肩包，穿过人群朝她走来，叶锡挑眉，有了主意，她抬头对男人露出一个类似撒娇的表情，嗔怪地嘟起红唇，拿过他手里的袋子，展开毛毯盖在腿上。

    男生僵住，在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那位漂亮女生对疑似男朋友的人笑了笑，还用了那人带来的毛毯。

    原来人家的男朋友在啊，得了，白费功夫。

    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包里装着充电宝，背在身后简直像背着炸药，他握紧肩带，纠结一番，还是转身离开了。

    男人浑然不知，见叶锡笑着回应他，忍不住顺杆爬，提出加个联系方式，叶锡朝他展示黑屏的手机，耸耸肩表示无奈。

    “那边有共享充电站的，我帮你拿一个充电宝过来？”

    “好呀，那就谢谢你啦。”

    早有预料，叶锡倒是无所谓，她包里还有数据线，大不了看完医生再找个地方充电，这些人反而着急得一个个跑过来“帮”她。

    天不遂人愿，男人刚离开，下一个叫号就是叶锡。她把两条毯子都叠整齐，稍微绕了一下，交到护士台，瘸着腿进了三号诊间。

    房间里充满淡淡的消毒水味，灯光雪白，四壁空阔，一桌一椅一电脑，专业而整洁。

    “请问哪里不舒服。”

    声音低沉却十分悦耳，带着一贯的客气和冷淡，是个英俊的男医生，头发拢在隔离帽里，露出挺拔的额头，口罩上方是浓密漆黑的眉毛，形状优美的丹凤眼，鼻梁很高，握着鼠标的手掌清瘦，手指又白又直。

    叶锡心中的阴霾和郁闷一扫而空，扶着桌子微微弯腰，不失优雅地支起腿，扑闪着睫毛，咬紧下唇：“医生您要帮帮我……在雨里滑了一跤，流血了，好痛的……”

    医生往她光裸白皙的腿上看了一眼，接着便再也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神，长而直的手指敲着键盘，又问了些常规问题，取过打印机吐出的检查单，语气依旧冷淡：“到那边的检查床上去，一会给你清创，可能还得缝，检查过再说。”

    没等她惊讶而害怕地反问“还要缝针？”，医生就离开座位，推门出去准备物品，把叶锡一个人留在诊室。

    她收起可怜巴巴的表情，眉梢眼角都是玩味，回想着那悦耳的男音，俊帅的眉眼，白大褂下挺拔结实的身材，决定暂时原谅他冷漠的态度。

    “去床上。”

    他端着装有药品和纱布的PVC盒子回来，出声提醒叶锡，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白褂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凸起的腕骨。

    叶锡一瘸一拐地挪到检查床边，动作无比自然地握上医生温暖的手臂，细腻的掌心在他身上一触即分，他立即皱起眉头，看出她虽说是在借力，未免有揩油的嫌疑，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说什么。

    他拧开了照明灯，弯腰检查伤口，清冽而浅淡的气息一下离得叶锡很近。她没有借机放肆欣赏医生的帅脸，而是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睛，视线却悄悄集中在他胸前。

    江识钰，神经外科，主治医师。工作牌上的一寸照更是帅得让人眼前一亮，下半脸不负期望地同样惊艳。

    这时，腰间的口袋里，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宝宝什么时候下班呀（亲亲）（可怜）”，备注是“妍妍”，叶锡心中明了，原来是有主的。

    同一个备注下，一连刷出好几条新消息，没等叶锡看清，手机息屏了。

    长得这么帅，年纪轻轻就是热门科室的主治，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男人能单身才奇怪。

    “要缝两针，伤口有点深，会痛，忍一下。”

    他的手臂是暖的，手指却有些凉，指甲修剪得很平整，干干净净，令人很难不心生好感和信赖。

    消毒，铺巾，打局麻，叶锡是个很怕疼的人，但江识钰手很稳，透明的麻药注入皮肤，很快见效，伤口本身的疼痛也消失了，她便能从容地看着自己绽开的皮rou被细心缝合。

    “完全不痛呢，你缝得很好。”

    叶锡诚心诚意地夸奖，对方只淡淡地客套：“应该的。”

    “您是神外的大夫吗？太好了，我有个朋友正要来神外，到时候要拜托江医生多多关照啦。”

    江识钰应了一声，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最后一步完成，他收好器械针线，取出纱布压在缝好的伤口上，熟练地包扎固定，对叶锡说：“给你开了x光，去二楼拍片，一楼结账，三天后来普通门诊换药，复查。”

    接着，他起身，脱去橡胶手套，动作行云流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见叶锡单腿发力尝试下床，压皱的短裙推高些许，雪白的大腿根一览无余，正要不着痕迹地回避，不料女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箭步上前，伸手去扶。

    温香软玉撞了满怀，潮湿的幽香从她身体上散发出来，像个笨手笨脚的小女孩，生了一副清纯的美丽皮囊却不自知，形象全无地嗷嗷叫痛，鼻子眉毛皱到一起，反倒抢先放开他搀扶的手，一屁股坐回检查床。

    真不错，她确认了，肌rou是好好练过的，卷王，真卷啊。

    “腿麻了……吓死我了。”

    她拍着胸口，苦恼地看着自己的腿，对刚才意外的肢体接触不以为意，坦坦荡荡，继续道：“能问您借张纸吗？我的手机没电了。”

    江识钰收回手，点点头，拿出口袋里的活页本和笔递给她，叶锡接过，一边小声重复着他说过的话，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末了，她小心地撕下那张纸，叠好放进包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记性好差的，拍片，换药，复查，还是记下来比较保险。”

    江识钰拿回本子和笔，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抬手看看腕表，忽然出声：“电梯坏了，如果没有人陪着，一个人上楼不太安全。”

    在她感激而崇拜的目光里，他继续说：“外面有志愿者吗？或者拜托护士陪你做检查，不要一个人行动。”

    叶锡心中冷笑，脸上依旧保持甜美的微笑：“哦。”

    门轻轻关上，江识钰按了按手中的圆珠笔，咯哒咯哒的清脆声回荡在诊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