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
冲动
明亮的前照灯由远及近，车子缓缓在她身前停下。他开门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里放好。 “谢谢。” “不客气，上车吧。” “你没…” “我没喝酒。” “不好意思啊，没问清楚就给你点了。” 林青盐坐上车子就问了这句话，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索性放下心来。 车子里比外面要暖和些，李恽把手机递给林青盐导航。 林青盐在李恽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家的地址，摁下开始导航后直接放置在空调出风口中间的手机支架上。 他开始边看导航边开车。 说实话，林青盐并不是没有警惕心的人。大晚上搭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顺风车确实不是很安全，林青盐在他搬行李箱的时候就把他的车牌号背了下来私发给了好朋友们，自己手机上也开了导航，在后台还同时打开录音机和110的拨号页面，以防万一真的出事。 她盘算着三十分钟的路程大概要聊多少内容，打开了话题：“你是XX县人吗？” 他“嗯”了一声。 “也是回来过年的吗？” “是的。”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小县城很少能留住年轻人，大家都出去赚钱了。 “我也是”她尽量不让话落地，“你在哪里工作？” “A市。”车子转了个弯。 “真的吗？我也在A市！”她侧头看着他，听到这个回答有点吃惊，A市距离她的老家算比较远的，毕业后很多朋友都在离老家最近的B市工作，她在A市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他好像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礼貌地回了句“挺巧的。” “是挺巧的哈。” 沉默在车里蔓延。 不讲话的时候就只能听到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林青盐只能绞尽脑汁地没话找话：“谢谢你今天送我，那你回自己家顺路吗？” “顺路。”他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其实”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两下，“你不用一直说话也行，我是好人。” 林青盐对他的防备心被当场拆穿，她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我能理解女孩子的难处，我是好人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好人，你这样做也没什么问题，我刚刚说的话没有考虑周全，不好意思。” “没事，谢谢你的理解。”林青盐日常几乎碰不到站在女性立场考虑的男性，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等一下在我家前面五十米左右的小卖部停车就好，我怕被家里人看到有男人送我回来引起误会，惹一身麻烦。” 他思考了下，回答：“下雨不方便，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吧。” 林青盐刚想回绝，又转念一想她可以当成是打车回来的，“好呀，那就当成是我打车回来的，你就坐在车上就行，不用下车，行李箱我自己拿。” “好。” “太谢谢你了，我转你钱吧。” “不用，举手之劳。”他轻轻笑了笑。 到林青盐家门口的时候李恽停了车。 一楼的门突然从里向外被打开，几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许多人走了出来。 “mama！”林青盐喊了声。 那群人都朝这边看来。 李恽实在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他爸妈。 他坐在车上没下去，可是他的爸妈认出了他的车。 原来李恽爸妈口中的老友正是林青盐的爸爸。 林青盐也懵了，心想着打车回来的借口已经不能用了，更不能把从酒吧捞来一个陌生人应付老爸这种事情全盘托出，只好随机应变跟李恽当起了男女朋友。 李恽也没办法，他不能当场戳穿林青盐拙劣的谎话，只能顺水推舟地圆下去。 紧接着就是两家人又重新回到饭桌上灌酒，说着马上要成为亲家了的场面话，从认识到交往的经过都是林青盐在鬼扯，李恽偶尔嗯一两声以示回应。 间歇李恽借口去厕所离开了饭桌，其实只是下楼去门口透气。 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湿润，他感觉浑身被寒意包裹着。 没过一会儿林青盐也走了下来，她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李恽，打算跟他商量一下演过今天再过段时间就找个借口说两人分手了。 感觉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回头。 林青盐其实有些醉了，眼睛里水光潋滟的，轻轻跟他说：“对不起啊。” 他说：“没事。” “就今天就好，我过完年跟爸妈说我们分手了就行。” “好。” 林青盐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在饭桌上自己爸妈兴致勃勃的提议两人明天直接去领证。 林青盐吓了一大跳，立马率先开口：“我们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 此话一出一圈人瞬间安静下来。 林mama接话：“谈恋爱的最终目的不就是结婚有个安稳的家吗，你们还没谈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吗。” “我们没…” 李恽突然打断了她，“爸妈，我晚上跟青盐商量一下明天再给你们回复吧。” 林青盐的心漏跳了一拍。 “一定是李恽你这个臭小子做得不够好。”李mama用眼神刀了李恽一眼。 “没有的事。”林青盐客气地摆手笑笑。 “结婚是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我们两个今晚会再聊聊。” 饭局就这样寂寂然散去了。 林青盐送李家人到了一楼，李恽却先让爸妈回家了。 林青盐搞不懂李恽说那句话的意图，其实也在等他开口解释。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李恽目标很明确，开口着实吓了林青盐一跳。 “没有。”她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女朋友，你愿意跟我结婚吗？”他的语气很平静，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却说出了让人震惊的一句话。 年二八的这天晚上，他向一个只认识了几个小时的女人求婚了。 步入三十代，李恽被爸妈念得越来越紧，和爸妈的许多矛盾都从成家这两个字当中激化出来，结婚二字成了堵在胸口的一根刺。他累了，单身两年让他跟爸妈的关系愈加剑拔弩张，像快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急需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解救。 “你…”林青盐看着这张脸。 上一段痛苦的恋爱让她自己过去对于结婚的美好念想彻底失望。 她以前从没想过和不爱的人结婚，但自从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被背叛后，她突然觉得和谁结婚一点也不重要，守住自己在前任面前那仅剩的一点自尊心更重要——比如，找个比他帅的男人早结婚。 人都是只想满足自己私欲的物种罢了。 “我们两个结婚可以暂时解决双方父母催婚的问题，你可以随时离婚，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他又补充道。 冬天山里的夜晚比城里的要冷，刚下过雨后独属于雨夜的凉气在空气中流动，冷风拂过，林青盐吸了吸鼻子，喝了酒的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可以啊。”她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于是在大年初七，他们就去领证了，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 林青盐依然记得领证的那天早上，县城的天是阴的，和她无波无澜的心情相衬。 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她才看到李恽的恽写作竖心旁加一个军字，她一直以为是运气的运。 跟李恽结婚，算是好运还是霉运呢，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