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了

    24、

    亲手拆下亲人的骨rou皮肤，犹如又一次杀死她，到最后满手鲜血，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剩下。

    拉弥亚眼底藏着癫狂，笑盈盈地看着他把女儿拆得七零八落，再剥下完整的人皮，满怀期待地请求他：

    “麻烦你把爱丽丝制成魔偶吧。”

    拉弥亚歪了歪脑袋，视线落在地窖出口，又不紧不慢移回来，眼皮一眨不眨，行尸走rou般木然，有些渗人。桑德斯怀疑他的心是否也腐烂殆尽，变成一瘫烂泥，不过此刻他除了仰仗这位阴森的亡灵法师外，别无选择。

    “拉弥亚，算我求你。”

    被喊到名字的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诡谲怪诞的哼笑，尾音上扬，似乎非常愉悦。他走上前，像一颗歪脖子树弯下身子：“亲手拆解自己的挚爱，感觉怎么样啊？”

    “拉弥亚！你发什么疯。”

    他有些怕了，惧意在此时达到巅峰，就不该让他去的，这就是一条疯狗……

    桑德斯强装镇定，暗地里偷偷摸上地窖机关，警告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复活我的女儿，不然你就去死。”

    拉弥亚呵呵笑起来，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甚至有心情调笑：

    “我去死？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哦。”

    掀开黑袍，满身残破露骨，他将灵魂献给邪神，身体开始慢慢腐败，只余一身空荡荡的躯壳。

    “看清楚了吗，都是拜你所赐，我的好老师。”

    嘴上说着道谢的话语，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让桑德斯从骨子里打颤，桑德斯撇过脸，辩解道：“只是一场交易，你自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拉弥亚轻声叹息，似在遗憾他的执迷不悟：“莉兹的病，和你没关系吗。”

    中年男人瞳孔一震，他心跳慌了，脑子飞快转动：“所以你这是在复仇？可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压根没机会跨越阶层！舍弃一个女人就能成为贵族，我给过你机会！”

    拉弥亚没有被他的话惹恼，轻飘飘拍了拍自己的长袍：“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和莉兹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桑德斯又要反驳，拉弥亚开口阻止他，礼貌又绅士：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请你去死吧……和你的女儿一起。”

    桑德斯一手撑在机关前，正欲按下，突然浑身无力，眼前直冒白光，视野无法聚焦，重重叠叠的影子中，他看到拉弥亚好整以暇整理衣袍，步伐平稳走到他身边摸走一支烟，还有点烟的打火石。

    腐烂的腥臭味传来，他头晕耳鸣地想，是尸毒。

    不知道什么时候投的毒，可能从一开始就溶于空气中，最要命的是，桑德斯不会解尸毒。

    紧接着是呛人的浓烟，拉弥亚叼着没点燃的烟，哼着难听的音调，一把火烧着了地窖里的棺材，冰块在高温烈火中融化，桑德斯铁青着脸，匍匐在地蠕动，努力抱住女儿零碎的骸骨。

    “真是感人的场景啊，老师。”拉弥亚平铺直叙地夸赞，扔下烟，随后转身，黑袍撩起阵风，如幽灵般到来，又如幽灵转瞬即逝。

    “地狱再见，老师。”

    外面那具魔偶的试验品也被他扔进燃烧的火焰里，他捂着赤条条袒露的心口，愉快地捧腹大笑，笑完掰正合不拢的下颌，自言自语道：

    “莉兹，你瞧，我把欺负你的坏人杀死了。”

    胸膛里震颤的祖母绿宝石不停撞击他的肋骨，挣扎着要逃脱出来。

    拉弥亚轻柔抚摸，像对待一只偶尔发脾气的猫咪：“好啦好啦，这就去找你的身体，不要急哦。”

    沙哑粗噶的嗓子一点都不温柔，在熊熊烈焰的衬托下显得怪异无比，可就是莫名能从中听出他的珍惜爱怜。

    他背着光一步步走远，身影融入黑暗，过往恩怨湮于烈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

    乌玛小镇的春天很漂亮，不过叛逆的拉弥亚认为，春天的美只有在冬天才能认清，比如在火炉背后，在温暖的被窝里。

    他遮住大半张脸，依然有人认出他。

    “拉弥亚，回来了啊。”

    对他出手大方印象深刻的商人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

    拉弥亚的声音变了，只能微微低垂头颅致意。

    当经过花店的时候，那家小姑娘已经长大，和贝尔莉特一样的年纪。

    小姑娘捧着刚摘下的花，见到他愣了愣，咋咋呼呼地喊：“奶奶，拉弥亚回来了！”

    老妇人耳朵不好，双手搭在拐杖上，侧耳问：“什么？谁回来了？”

    “拉弥亚！那个对妻子很好的拉弥亚啊，奶奶！”

    小姑娘捧着花，一支一支挑选，蹲在奶奶身边念叨。

    “他是回来看贝尔莉特的吗？还是说，有了新欢呢？”

    拉弥亚因为长相还没毁容的时候收到很多少女的鲜花蔬果，花店小姑娘觉得他这么久没回来看看贝尔莉特，会不会是有别人了呢？

    他将议论抛之脑后，默然独行于繁忙街道，径直朝山间走去。

    小姑娘的奶奶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喃喃对她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当开始遗忘一个人的时候，最先遗忘的是缺点，贝尔莉特在他心中没有人可以替代了。

    热闹离他远去，他来到当初为自己和莉兹选定的双人墓地的山间，只是尚未驻足便被漫山遍野的花拦下去路，离去时洒下的花种，如今已开满山坡，一朵朵紫色或白色的小花迎风摇摆，一阵风拂过，像小蝴蝶扑扇翅膀似的，他蹲下身摘了一朵小花，贴心放在胸口，接着踏过层层叠叠的花海，找寻到属于他的墓园。

    大白天挖坟怎么说都有点离谱，拉弥亚一边刨开坟头的土，一边想莉兹会不会从土里蹦出来骂他白天开棺扰人清静，想着想着笑了出来，笑了没一会又撇嘴委屈地哭。

    大颗泪珠啪嗒啪嗒砸在泥土里，仿佛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能心安理得成为一个爱哭鬼。

    春日阳光泼洒在墓碑上，熨暖了一方小小的土坑，拉弥亚满手脏污，指甲缝里都是泥土，好不容易挖开深埋的棺材，珍而重之地撬开棺木。

    金发少女安安静静躺在里面，一如多年以前。

    “我来找你了，莉兹。”

    他轻轻贴上她腐烂的脸颊，胸膛里漆黑的光球欢快跃动。

    ——贝尔莉特和拉弥亚永远在一起。

    他胸前的肋骨缝里，插着一朵浸润了露珠的紫罗兰花。

    ===

    全文完！感谢观看！

    不管数据如何，这篇是我写的最畅快的一篇了！赶在2023年结束前完结，明天又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