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玫瑰

    黄卓君如溺水的人终于爬上岸一般，筋疲力尽，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她已经不知今夕何夕，等她缓过劲有了点力气，遮住眼的手才放下，眼神却还是落不到实处，恍如身在梦境。

    有人环着她腰身，有人握着她手腕，轻缓地将她从桌上扶了起来。她直起背，伸手揉了揉腰，接着就有肤色不一样的手揉上腰rou，想帮她缓解酸疼。

    黄卓君终于体会到“腰要断了”是什么感觉，她很想推拒两人的热情，但快散架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她的想法，她只能继续被两人围住夹在中间，靠在谁的肩上有气无力地等待平复。

    她现在无比想赶紧结束游戏，谢渐鸿像是听到了她的想法一样，托起她那只有图案的手抬入她的视线。

    那里正在被一团墨水晕染，很快，那团墨水由黑转红，未知的存在轻蘸红墨，一笔一画描摹出一朵玫瑰，花瓣繁复，色彩红艳。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果实了。

    验证她想法的牛皮纸如期浮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觅食游戏结束】

    下一秒白光一闪，黄卓君连忙闭眼，再睁眼时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食堂——

    墙壁上的钟表正在工作，指针嘀嗒指向七点半。这个时候已过晚饭餐点，夜晚的食堂没有多少人，谢渐鸿推开门踏步进来，看到大片空着的座位愣怔片刻。

    他和同班同学一起在图书馆学了一整天，因为学得太入迷，转眼间就到了三点半。本打算来食堂吃个午餐，却太困睡了一觉，醒来却已到夜晚。或许是没有吃午饭的原因，他现在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像跑了好几个一千米。

    真奇怪，谢渐鸿心上冒出这个念头，不仅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而且梦醒之后却想不起梦的内容。每个人都有把做的梦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但是他不想忘记这次的梦，可他越是努力回想，越是有种力量将记忆压得更深，令他难以拾起。

    他忽然很想买一朵花，不，他想亲手种一朵花。没有纠结，他已经决定种玫瑰。他很少有这样一时兴起的冲动，但他不想和往常一样思考这个举动的意义，或许的确毫无意义，可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愿望。

    他怔愣时，一个黄发女生和他擦肩而过，她端着餐盘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后却没有动筷，而是看着饭菜发呆。她似乎曾想和谁恰好相遇，又在谁目光里溃不成军，可是她现在忘记了这个人。

    毛萍忽然很难过。

    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她想去所思所念的人身边，可她却不知道那个人又是谁。

    毛萍没有食欲，实在难以下咽。她端着餐盘起身去餐盘回收处，看到一个男生呆站在垃圾桶前，像是被什么咒语定住一样。

    她视线掠过男生，把剩饭剩菜倒进垃圾桶，将餐盘放入指定地点，转身正想离开，却看到对面的奶茶店摆了一个花瓶，里面盛着几朵玫瑰花。

    “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抬头看面前的女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才看见那瓶玫瑰花。老板是一个年轻的jiejie，她笑了笑解释道，“很像真的玫瑰花吧？但这个只是用纸巾折的玫瑰花，并不是卖品噢。”

    “请问我可以买一朵吗？”毛萍看向询问的人，惊讶了一下，竟然是表白墙名人谢渐鸿。他口气真诚，“多少钱都可以。”

    又一个人走过来，目光在那瓶玫瑰上久久停驻，视线缠绕着那繁复美丽的花瓣，“我也想买一朵，价格好谈。”

    老板讶异地打量面前这三个人，又看向自己那瓶闲来无事折的玫瑰，想不明白手工折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抢手。

    不过她更多是开心作品被人喜欢，所以她没有多犹豫，“这不是非卖品，但我可以送给你们一人一朵。玫瑰一般在春夏绽放，但纸玫瑰在冬天也可以常开不败，就算是给你们的一个祝福吧。”

    花瓶里正好是三朵玫瑰，老板一边将花递给三人，一边好奇打量，猜测三人身上或许会发生的故事。

    谢渐鸿小心接过，道谢后又点了一杯奶茶。或许在别人眼中他不善社交，但他其实有时什么都清楚。老板没有出价，是玫瑰无价，但这份心意却需要表示。

    毛萍没有言谢，但点了一杯菜单上最贵的奶茶，还把各种小料全加了一遍，引得老板哭笑不得。

    牧青烈则点了六杯奶茶，准备带回寝室给室友分。纸玫瑰没有刺，他却觉得拿着有些烫手，不知道怎样爱护才好。

    食堂外大雪纷飞，夜色朦胧，三人带着各自的玫瑰和奶茶，没有交谈便走向不同的方向，似乎从始至终都是陌生人。如相交的线短暂相交一刹，便再次沿各自的方向奔驰而去，再无交集。

    寒风刮过，雪落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