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后来的事
航班到达要比预计早二十分钟，李忘生一落地就给师兄拨了电话。 对面接通很快，李忘生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有些委屈的声音传入耳中：“忘生……” 谢云流说话还带着鼻音，比平时显得弱势的、拉长了些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听得李忘生心里软软的。 他止不住扬起笑来，柔声问：“好些了么？” “一点儿都不好……”谢云流哼哼唧唧地控诉，“一睁眼你就不见了，就不能叫醒我吗？” 李忘生无奈道：“好不容易退烧了，当然要多休息。” “我不听。这不是你抛下我的合理解释。”谢云流那头窸窸窣窣，似乎翻了个身，“你到了？” “嗯，刚落地，已经快到签到时间了。” 这次出门其实是受邀参加一个持续两日的学术讲座，李忘生原本买的是前一天的机票，没想到谢云流突然被流感击倒，发烧了两天，为了照顾他，只好临时改到第二日上午。 为了赶飞机，李忘生要在凌晨就起床，自然舍不得叫醒前一夜才退烧的人，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生怕惊扰了沉睡的谢云流。 但也因为改签导致时间太过紧张，机场离会场还是挺远的。因此谢云流一听，心里就生出担忧来：“午饭怎么办？我记得你们那讲座只有晚宴。” “一会儿出机场的时候买点面包就好。”李忘生边拖着小行李箱边道，“你好些了吗？该起来吃饭了，药在分装盒里，上边有写是哪一顿的。我走的时候爸已经起来……” 话说一半，就听那头传来敲门声，老吕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云流，吃饭了啊。” 谢云流边应道：“马上！”边对李忘生道：“说曹cao曹cao到。” 这头李忘生也坐上了的士，轻笑一声：“快去吧，今天也要多休息，房间记得通会儿风。” 谢云流踢踢踏踏地下楼：“不行，我不会开窗户，得你来通风。” “……”李忘生无奈叹气，口中却宠溺道，“我很快就回去，再忍一天好不好？” “这么快？”谢云流装模作样道，“不是说要趁这个机会逛一逛、玩几天？” “好吧。那我就玩几天吧。”李忘生看着车窗外盎然的绿意，“这里风景真好，温度也很适宜。” “……”谢云流咬牙切齿，“那我要去找你。” “生着病也不消停啊？”李忘生抿着嘴笑，“开玩笑的，返程已经订了明天下午的航班。” “啊？真不玩了？”谢云流吃惊道，“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其实我会开窗户。” 李忘生忍俊不禁，满脸的笑意惹得司机都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看他：“下次跟你一起来。” “那跟你约好的朋友呢？” “已经提前说明了，他们都表示体谅我这个已婚男子。” “宝贝。” “嗯？” “我们来转视频吧。想你了。” 冗长的学术会议于六点半结束，紧接着就是觥筹交错的晚宴，一边用餐，一边进行交流、扩充人脉。 李忘生的性格，比起这个时间段的安排，反而更喜欢讲座的时间，可惜天不从人愿，举着酒杯找他的队伍渐长，人人都想结交这位年纪轻轻就已十分有名气的教授。 一场晚宴结束，只觉嘴角都要笑僵。李忘生逃一样回到酒店房间，刚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纯阳六子”的群聊就发起了群视频。 刚接通，于睿尖锐的爆鸣声就迎面扑来：“你们都看了吗！忘生师兄的访谈！！” 卓凤鸣还在健身房大汗淋漓地跑步，满脸茫然地擦了把汗：“什么访谈？” 于睿说的是近几年长安电视台的一档节目，每期都会邀请全国高校最优秀的教授录制讲座，节目最后还会附上一段采访录像，受到全国人民广泛欢迎，评价十分之高。 而李忘生受邀录制的那期讲座，算算日子也是该播了。 “我看了！！”正在回家路上的上官博玉边打方向盘边道，“讲得真好！！” “不是说这个！”于睿激动道，“当然讲得确实好！但我说的是最后的采访！” “刚好下班回家了就没看到那一段，”上官博玉好奇道，“什么内容？让你情绪这么波动。” “忘生师兄太——太好了——我不知道说什么——”于睿捂着嘴，“他把当年谢师兄的事情都澄清了！” “咦？”刚接通的祁进开口，“什么事情？” 李忘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刚插嘴道：“就……” “就是当年谢师兄跟李唐家小儿子那个公司的事，还有还有他被曝光车上跟学生……嗯……接吻的事！”于睿飞快道，“忘生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话！” “……我……我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李忘生道，“只是觉得，应该要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当年李唐家族内斗的事，现在想来其实已经过去很久，谢云流被恶意传播的视频也早已销声匿迹，只在他们订婚的时候又被翻出来过。 但那些事情的负面影响始终是存在的，当时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借时间冲淡人们的记忆……可谢云流的公司日渐壮大，这些雷一直埋着，迟早会被人借题发挥。 于是李忘生在记者提及到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求婚时，主动说起了这些旧事。 ——我爱人公司的那些事，其实后续有许多以讹传讹的谣言，只是大家当时情绪都在一个顶峰，等到后来水落石出，已经无人在意了。我想说，许多事都是子虚乌有的…… ——那个视频就更……其实视频里的学生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彼此的初恋。我爱人还在任教的时候，其实是很优秀的讲师，受到很多学生的喜爱。他的为人，不须多说，其实当时视频被放到网上的时候，就有许多同学为他站出来澄清过，愿意相信他、支持他，只是那个时候为了保护我，他才最终选择了沉默…… 这场采访，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李忘生会说起这些，为谢云流细致地澄清了当年所有污名——借用全国最厉害的节目，及其最高的收视率——告诉所有人，谢云流从始至终，清清白白。实则，那些陈年旧事大家都以为过去了，没有人再放在心里，只有李忘生还惦记着，自己还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学生的那些日子里，谢云流受过的委屈。 “这么一来，李唐会不会反感你？”祁进问道，“毕竟你们还有合作。” “不重要。”李忘生躺倒在沙发上，“早日澄清，就不用担心夜长梦多了。无论如何，师兄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看了眼，当年的很多同学都转发了官方发的采访视频，为谢师兄的人品作证。”于睿道，“好开心。当年就很多人猜测他是被连带了，但我们毕竟是比不过网民声音大的……没想到吧，我们谢师兄有老公疼！你们这些无脑喷子都给我跪下吧！！” “哈哈哈……”卓凤鸣忍不住笑道，“这样也挺好的，以后谢师兄生意上遇到竞争对手，也不能翻出这些黑料来做文章了，忘生干得好！” “受不了了，我一回家就要去看我家生生的采访呜呜……早知道就不急着下班了……”上官博玉哀嚎道。 挂了群视频，李忘生正要去洗澡，谢云流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进来。 “师兄？”李忘生接通，看着屏幕里谢云流的脸。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透着些微病态，倒是面上带着笑：“怎么样？我掐着时间打的，是不是很准时？” 李忘生笑道：“我提前溜了。” “猜到了。”谢云流得意道，“还给你留了洗澡时间。嗯？你居然不是穿着浴袍。” “本来是打算去的，恰好群里发了视频，聊到刚才。”李忘生道，“晚上的药吃了吗？给你发信息你也没回，是才睡醒么？” “吃了吃了，差点又忘了，还好老吕提了一嘴。”谢云流扁了扁嘴，“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 “胡说八道。”李忘生含笑剜他一眼，“这话要是爸听到了，你又要挨抽。” “不行，我得请个生活秘书，负责帮我记这些琐事。”谢云流盯着他，咂咂嘴道，“最好颜值智商都在线……嗯……要不你来当吧？” “既然都要找秘书了，难道不该挑个年轻好看还体贴备至的？”李忘生边起身去拿换洗衣物，边瞥了他一眼，“最好能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替我照顾你。” “我一个人的时候？”谢云流倒真思考上了，“平常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回老吕这儿住了，好像也没什么一个人的时候？” “其实也可以有。”李忘生把手机靠墙放好，抬手去解衬衫纽扣，“比如我自己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 “还想丢下我自己去玩？你想都别想。”谢云流恶狠狠道，“忘了这次是用什么条件交换，我才同意你单独出门了吗？” “那你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生病的了？”李忘生反问道。 这下两人都沉默了。 时间倒回到三天前。 彼时李忘生提起想趁着这次讲座，跟几个朋友一起旅游几天，结果话音未落，就遭到谢云流残忍拒绝。 实在不能怪谢云流控制欲强，因为上一次李忘生跟好友相约去玩，就出了大事。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被绑架了。 谢云流是最早怀疑李忘生出事的，因为李忘生已经养成了分享的习惯，做什么都要跟师兄聊几句，看到的美景要拍下来发给师兄，吃到的美食要发个语音说下次我们来了一起吃，总之一个下午都没消息这种情况，非常不对劲。 不幸中的大幸是，跟他一起出行的好友中有一位与某方身居高位的人士相交甚笃，谢云流刚报了失踪，那位人士就飞速与他取得了联系，一番配合之下，才辛苦救出了被折磨得面黄肌瘦的一行人。 经此一事，李忘生再想单独出游，谢云流就脑中警铃大作，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了。 尽管当初能顺利救出众人，也少不了李忘生找尽机会给他留下的线索…… 但这种事，只要经历过一次，就绝不能有第二次。 ——谢云流如是说。 所以当他再一次义正词严地拒绝李忘生后，李忘生也没有生气，只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腿上。 “没有商量余地。”彼时谢云流正躺在被他偷偷搬到阳台的老吕的躺椅上，边摇晃着边面无表情道。 “求你了。”李忘生靠近他怀里，“不能因为那么一次，就永远不旅游呀……” “谁说永远不旅游了？”谢云流顺势搂住他，“是不让你自己去旅游。” 李忘生有些委屈地抬头看他：“太过分了……” 一双杏眼湿亮水润，这波光潋滟的一眼，把谢云流看得差点就举手投降。 接下来，尽管嘴上还在不容反驳地拒绝着，手就毫不含糊地钻进了师弟衣服里。 晚风携着寒意吹来，躺椅上的两人却紧紧贴着，分享着彼此的热度。 掌心触感光滑柔腻，谢云流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或者……还有一个方案。” 李忘生被他托着往上挪了挪，满眼期待地对上他视线。 睡袍被扯得松松垮垮，大片深蓝中一抹亮眼的白腻肌肤袒露在眼前，凸起的锁骨形状优美，让人忍不住想添上几点红印。 谢云流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今晚……” 他附在李忘生耳边低语一句，才又道：“……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李忘生支着上半身看他，咬着唇犹豫了又犹豫，正要开口，就觉里面作乱的手指又是一通乱搅，顿时抽着气又瘫软在他身上。 也是这一晚的嚣张过后，自诩身体素质极好因而头发半干就去享受躺椅的谢云流，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啧。”谢云流抓了抓额前的碎发，“我生病肯定是因为藤原传染……” 李忘生静静看着他。 “……好吧。”谢云流认输，“我就是想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而已。” “虽然我也很想能够一直待在你身边。”李忘生抿着嘴笑，“但是谁会放着舒服的顾问不当，跑去当受苦受累的秘书啊。” “可你cao的心，也一点不比秘书少啊。”谢云流含笑看着他，“——你的节目，我看了。” 李忘生抿了抿嘴，虽然没作声，耳朵却泛起了红。 “忘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在节目里说的什么吗？”谢云流看着他有些害羞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声。 “什么？”李忘生歪了歪脑袋。 “‘我爱人’。”谢云流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我最喜欢听你说‘我爱人’这三个字。” 他看着李忘生的脸渐渐染上红晕，眼睫低垂了一瞬又抬起来，双眸亮亮地对上他视线。 因为年长的缘故，向来都是他照顾李忘生更多，疼爱李忘生更多。可与他相同的，他的爱人，也在用逐渐丰满的羽翼保护着他、用充满怜惜的怀抱温暖着他。 而这也是为什么，让他更加难以忍受哪怕一天的分别，更害怕不知何时会来到的、未知的失去。 他想，没有人会比李忘生更爱他了。 同样的，也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李忘生。 “忘生。”在饱含爱意的对视中，谢云流突然开口，“该洗澡了，明早不是还有个小会吗？” “哦……”李忘生依旧定定地看着他，“明天的药记得吃，睡前记得关好门窗，被子也要盖好……” 谢云流满眼的笑意溢出来：“记住了，我会听话的。” “那我去洗澡了？”李忘生勾起嘴角。 “我听话，可以让我看看老婆洗澡吗？”谢云流眨眨眼，一只手顺势钻进被子里。 李忘生瞬间敛去笑容：“别忘了你还……有些人真是不长记性。” 边说着，他边无情地朝着挂断的按钮伸出手指，在谢云流花容失色的“别啊别挂啊宝贝”的挽留声中，无情道：“早点睡吧，臭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