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看小孩

    最终伊恩把碗刷完花了一个多小时。莉莉丝给他安排了任务之后就转身去忙活别的东西了，只留着他盯着眼前的碗筷大眼瞪小眼。

    他之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他从出生到现在好像是第一次吃东西。

    第一次吃吗？伊恩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大多是无边无际的白，他在白色中独自一人发呆。伊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里的羽毛，原本的纯白无瑕被染成了褪不掉的深灰。

    他弯着嘴角笑了笑，耳朵里充斥着类似于叛徒叛徒的音调。

    一瞬间，手里的羽毛变成纯黑色又转眼化成了粉末。碎屑从幼小的指缝里流走，落在了水池边。

    伊恩没理会耳边仍在聒噪地指责他是叛徒的声音，他盯着池里的碗，开始思考怎么能把这些碗筷洗干净。

    水龙头的水一直往下流，伊恩观察着水流又观察着碗，盯了半天发现水可以将碗上的脏东西冲掉。

    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他站在水池边，看着水将碗上面的残渣冲走，有的地方水碰不到，他就伸出手稍微移动一下方向。

    一直站着有点累，幼小的身体撑不住，伊恩看了眼四周，还是决定站着。

    水池边零零碎碎的放了不少瓶瓶罐罐，伊恩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处，但罐子上沾满了灰尘，一看就是主人很久没有使用过。

    自身的能量还没回复一星半点，伊恩不想再浪费力气让自己肮脏的环境中时时刻刻保持清洁。

    伊恩面无表情的盯着碗，将思绪再次飘散到沉睡中。和往时的沉睡不同，这次他特意留着一根神经，等该给碗换位置时，能让他自然清醒过来。

    “伊恩！”

    一声巨响触碰到伊恩敏感脆弱的神经，伊恩猛得睁开眼，身体过激的一抖，左脚绊右脚，噗通一声整个人跌进了水池里。

    他整个人比水池大了一点，全身被水浸湿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扯着身上的衣服，像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湿掉了。

    “伊恩。”那个惊扰到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莉莉丝把他从水池里捞出来，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怎么刷碗刷成这样？”

    幸好锅是铁的，碗是木头做的，被伊恩这么一砸也没碎。

    “你真的好没用啊，鸟族都是这么没用的吗？”

    伊恩不知道莉莉丝口中的鸟族指的是谁，但没用的绝对不是他。他很厉害的，在能量没有损耗完之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突然变小，伊恩的生命也跟着重新来过。童年时期的记忆过于古早，刻意去想也想不起来，但此刻一句轻飘飘的没用，将名为委屈的情绪从伊恩沉寂的心底唤了起来。

    他伸出手扯着莉莉丝的衣服，体会着属于幼崽的心情。

    “帮我，湿掉了，没，没力气。”

    他说的磕磕绊绊的，像之前飞行的时候一样。

    “诶。”莉莉丝像看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盯着他瞧，似乎是在震惊于刚刚的童声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我以为你长大了来着，真是个小孩啊？”

    莉莉丝拖着伊恩的腰将他抱起来，跟抱小猫小狗似的。

    “你之前不是在我脑子里说过话吗？怎么开口声调差这么多？”

    莉莉丝不住地发问，伊恩伸手拽了拽自己穿着的布，有点嗲声嗲气地说：”湿，想换。“

    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并不是伊恩能够随心所欲控制的。之前莉莉丝听到的，是他通过灵力发出的，属于他本身的音色。但因为现在他的本体变成了小孩的样子，开口说话的声音自然和小孩子一模一样。

    力量恢复成原样还要很久，他需要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莉莉丝抱着他往别的房间走，伊恩本来以为莉莉丝要去帮他换衣服，谁曾想他整个人跌落进更大的水池里。

    他身上裹着的布被扯掉，属于少女的手抵着他的皮肤将他往里按。

    “反正也湿了，正好趁现在洗个澡？”

    莉莉丝将他的羽毛往水里压，想让水将所有毛发完全打湿。她的动作不粗暴也不温柔，伊恩仰躺   在水面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连喝了好几口水。

    “对了，你还没说你是吃啥变大的呢？”莉莉丝将沐浴液挤进水里，又不止从哪摸出了个木板放到伊恩怀里，说他可以拿着玩。

    伊恩晃悠着腿想从莉莉丝手里挣脱出来，莉莉丝以为他玩的欢快用手戳着他的脸，说：“这么喜欢这木板吗？好了，既然能说话了，就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闻言，伊恩放弃了挣扎，莉莉丝好像真把他当成了幼崽。

    多喝几口洗澡水或者多被摆弄几次也没什么影响，伊恩指甲扣着木板想着该怎么回答莉莉丝的问题。

    有些言论因为世界规则的限制他没办法对莉莉丝说，即使开口了所说出的言语也会被抹掉。这是属于上位世界的残忍也是属于上位世界的仁慈。

    而他，是本该完全被抹杀掉的存在，没想到现在还留有一条命。

    甚至可以通过努力恢复成原样。

    窗外的大雨还在哗啦哗啦，伊恩不知道这雨要下几天，但他知道这雨和自己有关。

    “不是吃东西，长大，只是，变成原来的样子。”

    斟酌半天，伊恩决定这么回答莉莉丝。

    既没有撒谎，也没有多透露半分。

    “你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听他这么一说，莉莉丝手里的动作也停了，控制不住好奇心整个人都贴近了伊恩。

    “能长多大啊？”莉莉丝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没怎么和鸟族打过交道。”

    说到这，莉莉丝突然想到了她最在意的事情还没个结果。“伊恩你到底是什么鸟？你的生殖器我没在书上找到对应的。”

    “生殖器？”伊恩疑惑的看着莉莉丝，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是啊，”莉莉丝用手握住那处给伊恩看，最前端随着莉莉丝的动作分成丝丝缕缕的线。那些线像触手一般散开又迅速聚合在一起。

    伊恩只觉得头皮发麻，潜意识告诉他这种行为不应该发生在他和莉莉丝身上。幸好莉莉丝给他展示完手就松开了。

    “不过我的那本生物指南已经是老古董了，新版的更新了你的物种也说不定。”

    莉莉丝耸耸肩，转身新接了一桶水，从上往下给伊恩浇个透彻。她看着成落汤鸡的伊恩满意地拍拍手，说：“好了，这样就洗完澡了。”

    伊恩拽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他不该把恢复的那一点灵力全都用来烧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