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尚阳

    尚阳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他刚刚熬了一个大夜，去帮帮会里的人去看一批货，不出所料遇到另一个早就不对付的帮会冲出来闹事，于是两边人起了小冲突，等到天蒙蒙亮才拖着自己帮受伤的人散去，谁也没讨着好。

    于是作为一个小小头目的尚阳，不得已只能哈欠连天的出来买消毒液绷带这些。

    最近因为出现一些变动，所以帮会里资金紧缺，所以“父亲”才会铤而走险进这批货。

    尚阳对这种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的任务并没有觉得不好，相反他非常想去——只要不是上班，去看一晚上货，什么都不用干，就站在那里看就好，也不用陪就陪笑陪聊……他可太愿意干了。

    还有另一点，虽然他自己逃避不想承认，但是其实也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总是在无意识的“找死”。

    活着这事，对他这样一个活的像臭虫一样的人来说，真是又累又恶心，能哪天死了一了百了也挺好的。

    而且，类似这样的活动，说实话也不是那么危险，人家来抢是图财不害命，只要你别上去跟人家展现武士道精神，没人会想不开跟你拼命。

    毕竟，现在这是个法治社会。

    尚阳每每想到自家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佬，在银座各大高档料理店跟警视厅的那些总监级别的推杯换盏往来联络，甚至经常还能看见那几个主要党派的议员，就感觉这世间真是诸多讽刺。

    那首歌是怎么唱来着？你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他只记得这是一首中文歌，某天他在youtube刷视频的时候偶然听到的。虽然没觉得歌多好听，但是却莫名其妙的记住了这句歌词，并且被戳到笑点，翻来覆去笑了半个小时。

    他没怎么上过学，全身上下加起来的文化程度大概也就是中学毕业的程度，高中更是一天都没去过。但是他却会日韩中三门语言——虽然后两门只是口语简单交流的程度，阅读是完全没希望的，那些字过于复杂看的他头疼。

    这也得得益于“父亲”对他的培养。

    他的“父亲”，名叫渡边圣，是东京地区一个叫的上名号的黑帮组“渡边组”的现任当家。

    当年尚阳在路边要饭的时候被突如其来善心大发的渡边圣捡了回来——虽然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因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也没必要去考证。

    当然，帮会里一直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那就是尚阳其实是渡边圣当年一块打天下的兄弟在外面随便播的野种，估计就是哪个妓女的私生子杂种，为了好听才说是街上捡来的。

    而为什么没人觉得尚阳是渡边圣的亲儿子……那可能就是因为就算再畜生，渡边圣也不会给亲儿子开苞然后送到那些“专业人士”手里接受调教，最后送去一些“重要”的大人物身边。

    尚阳不是独一个，他这样的孩子，男孩女孩，在手底下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我指的是活着的，不包括一些命薄的，匆匆出生在这个世界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就像花火，短暂划过夜空。

    而因为还算聪敏伶俐，更关键的是，他还长得好，所以“父亲”近几年已经很少让他去陪人接客，而是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

    ……所以尚阳总是因为这事恨的牙痒痒。

    他已经开始学习英语和法语，后来实在是学不下去了，法语才搁浅，每天白天就在帮会的几个黑人保镖身边和私塾两点打卡，晚上有他排班的时候去看一下场子，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一般也会补觉，很少出去逛。

    ……你让一个每天玩刀枪给人家开瓢的人去游乐园，那未免太无聊了，生活又不是小说电视剧。

    在黑帮从小长大的尚阳对“性”的启蒙就是歌舞伎町霓虹灯映照下的各大18禁夜场。作为大半人生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一员，那些love   hotel（情人旅馆）和夜场简直不要太熟，甚至很多都是帮会的产业……

    对，这才是他们的游乐园。

    电视屏幕放着最新的AV，一墙之隔就是人类交合的浪叫，面前烟雾环绕，烟草和毒品混合制造的人间仙境，桌上散乱的各种中高档酒水，洋酒和日本酒都有，甚至屋子的角落能看见简单盖住的枪支……

    这才是他的世界。

    尚阳走在街上胡思乱想，手里提溜着塑料袋，把綾鷹打开“吨吨吨”的灌了下去。

    两个帮会里的兄弟从后巷走出，尚阳眯着眼睛看过去，站在那里的是刚才在刻意找茬的老大爷，只不过现在已经被这两个黑帮吓得尿了裤子。

    他倒是没有这个意思，觉得没必要……可是也无所谓，毕竟这种“老害”打扰了他一早上的心情。

    阳光是真的刺眼啊……

    他以后决定还是少出门。

    毕竟阳光不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