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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台

    

聆台



    深冬雪落,洋洋洒洒好似飞花。红砖瓦墙横在茫茫白寂之间,偶尔只有宫墙外的猫狗祟祟跑过。

    灯夭第一次见到那块玉的时候恰好是大风来时,她裹了粗布棉服趴附在结了冰溜子的墙头,寒风骤起,吹落满枝的厚雪。

    天地茫茫,宫内少有的破败地里站着一人,那人面容苍白,梅花钿覆额,妆成焰色却反倒平添温和。骤风肆起吹起她尚未加冠的长发,一袭白裘红袍伫立破败冷宫前,眉眼模糊却纵观天地间,

    飞雪遮了视线,那人身形瘦削摇晃,也就是在衣角消逝在雪幕之时灯夭看到了那块玉。白茫一片中却格外显眼,悬于腰间如同明镜一般的玄玉。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眼下那人的身形却是逐渐清晰,锦裘大衣,乌发冷面,踏过了重重雪幕就这么直直的走来,

    双眸打颤的要命,浑身莫名的冰冷刺骨,钻心的疼如同蚀体,视线始终无法对焦,

    “瑜……”嘶哑至极,

    下一秒长发被人揪起被迫仰头,一把扇柄的触感触及下巴,喉头冗动,眼眸瞬间睁大视野也终于清晰,

    “司颜清,你刚刚叫本宫什么?”

    还是那个熟悉的囚牢,浑身颤抖,没有飞雪也没有宫墙。司颜清垂下眼眸嘴角轻笑,

    果然,一切都是幻觉。

    聆台面北,山崖遍布。

    几年前帝女率军亲征收复失地,大战告捷的空隙南棠瑾便像女帝请功要了这鹿鸣山充私。鹿鸣山偏僻地险无处布置又正好合了女帝的意,

    “司大人还是不肯开口吗?”

    庞大宫殿壁垒重重,好似埋葬殉者的碉堡。鹿鸣山的人都知道,聆台主人喜静,附近山头飞禽走兽便是一点杂音也没有,

    扇柄转弯收回袖口,一双凤眸狭长阴鸷,灰色瞳孔因狂热的激动而张缩,

    漆白的一只大手捧起女人素白面颊,冰冷的触感让面前人难得的别过头动了动,

    可能鹿鸣山也从未有人知道,南棠瑾喜的从来都不是静,

    下一秒脖颈被猛然掐起,几乎是一瞬间感受到自掌心发出的束缚一般的灵力夹杂着电流传至五脏六腑,

    “唔…嗯啊……”

    “再叫大声点啊司颜清,再大声点!”束缚感压制全身,窒息般的恐惧感迫使她拼命挣扎起来,两手的手链一瞬间挣起作响,

    素白清冷的一张脸疼的通红,汗水湿了发梢,闻言南棠瑾的话后却是下意识咬死牙关紧闭双唇,

    那双手就如同飞舞的残蝶紧紧攥紧铁链,细白手腕被一点点磨得於红,哪怕是脖颈处都早已青筋凸起静脉扩张的吓人,

    那双眸子却始终是倔强的抬着,清澈透明,被包围着的池塘般的瞳孔也是毫无波澜,

    又是这样的高高在上,一副自命清高死不认命的神情。

    施加的全部灵力正在被司颜清一点一点压制,手中脉搏虽是虚弱,南棠瑾却探不到她的妖力。

    果然伪装的很好。许是觉得无趣,南棠瑾扬手一把松开女人,转身坐回椅子上,

    聆台隔音效果极好,内部空间却也足够大。除了正中间的机关大楼是制药所用,四周皆是被布置成各色各样的花楼酒殿,只不过里面遍布刑具和折磨人的玩意,是真真正正的活监狱。

    “咳咳…咳…”耳后发梢湿润,一身官袍凌乱,微微喘着气,脖颈处的脉络却还仍旧凸起明显,

    司颜清最勾人的便是这一面,无时无刻一副正经的要命的样子,眉眼清冷的如同落了雪的池塘,甚至不需要有荷花的点缀。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和女帝的床笫之欢,南棠瑾也无法相信这双眼眸的眼角有一天也会湿润深红。

    怪她疏忽之久,竟然现在才发现这样完美的妖物。

    面前人微微垂头,耳后软发随着喘息轻轻颤动,鼻尖因剧烈反应而发红,眼下独处细细观摩时才发现这妖人五官生的竟携了一丝不可侵犯的仙气,妖的妩媚之姿在这人脸上却是一点也没有体现。

    指骨覆上藤椅手柄,五指收放紧攥,藤蔓攥进指缝,几乎难以抑制,

    空气里是妖人细微的喘气声,南棠瑾只是坐着,目光直盯司颜清双眸。

    她突然很渴望这双眼眸也能为她湛红,湿透。

    “殿下私设牢狱,擅用私刑,怕是有失帝家颜面。”

    清醒有力,依旧是那个正义凛然的丞相大人口吻,好像刚刚一瞬间的溃态不是她司颜清。

    目光一路追随,可南棠瑾却径直起身走到一旁木架,充耳不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勾手认真挑选着什么,

    微微侧目望向窗外,暗暗调理气息。索性只是锁住手脚,她的妖力也还没有暴露。司颜清目光扫向对面人,刚刚南棠瑾使的手段却不像一般灵力,寻常的锁缚之力却用在了与银色电流相结合,贯通经脉刺激的同时却也锁住了肢体,

    熟练之程度不难看出南棠瑾经常使用这种诡术。且司颜清能清楚的感受到,南棠瑾所释放的掌心电流已是足够低,那诡术受她灵力驱使,几乎没有上限。

    南棠瑾抓她自然是想搞垮她,司颜清微微垂眸。但眼下朝中东宫党派势力强大女帝不可能不清楚,她司颜清畏畏做官伏低三年从未出过纰漏让人抓住把柄,即便有,她也早已有了女帝这座靠山,

    南棠瑾嚣张得了一时,怎奈位居一人之下,自然不可能真拿她怎样。

    她司颜清自进宫以来要做的事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样。

    “司大人还有闲心担心本宫。”思绪被打断,南棠瑾调笑意味十足,转身,手间已然多了一只小碗,

    “司大人眼下不必这般不服,本宫要找出大人的罪证自然有的是法子。”

    灰色眸子染上一层阴鸷,压迫感接踵而来。步步逼近,甚至可以闻到那碗里液体难闻的气味。

    另一只手挑起扇柄,一端轻轻扫过司颜清锁骨,似是观赏物什,

    “这么完美的身体若是毁了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你说是不是,司大人?”

    婉转低沉,话音语调却只让人听出了兴奋二字。

    碗中液体出奇的难闻,司颜清微微皱眉侧头,再也不愿多说一字。

    有刺骨大风潜进室内,外面好似要下雨。

    一瞬间的寂静,下一秒雷声赫然而来。

    “唔…嗯……唔”

    两条铁链铮铮作响,窗口雷电交闪间映出两只挣扎的手,

    下颚被生生擒开,用了和刚刚同样的诡术,电流却比刚刚更为强烈,生理性泪水滑落,碗口抵着牙关生疼,不知名的液体此刻气味浓郁至极,呛得她喉咙guntang,

    嘴角液体溢出流至锁骨湿了脖颈,紫色脉络凸起湿润诱人。南棠瑾下手极重,冷汗伴随浑身的刺痛也越来越多,

    下一秒碗碟碎落在地,伴随闪电雷声迸发出刺耳的炸鸣声,

    “唔额……哈…”冰凉液体尽数流进体内,南棠瑾却没打算放手,

    “司颜清,本宫再问你一遍,”喝然震慑,冷冽无情,感受到掌心中人依然在抵抗的内力,南棠瑾只微微皱眉便又加了一层灵力,

    世界轰鸣,雷电交辉下身长威严站立的女人一手掐起垂头挣扎颤抖的囚犯。自掌心至被囚女人的面颊隐隐有紫色电层浮至表面,

    “额啊…嗯…”牙关紧咬垂头企图遮掩这副表情,南棠瑾却偏不如她的意,扇柄抵在女人下巴强行勾起司颜清这张湿润晕红的脸,

    雷电闪烁,刺痛伴随大风冲刷,浑身颤栗,整个人几乎要散架,

    “你是妖人,对吗?”

    药性致使瞳孔猛缩颤抖,压制几乎要到极限,猛然抬眸对上南棠瑾的灰眸,

    凛冽,不容置喙的权威,天生不夹杂一丝人的感情。

    不知什么东西加持使得浑身燥热麻痹,眼下对上这双灰色瞳孔,司颜清一瞬间竟莫名生出些恍惚。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花钿画在眉间,只浅浅一笑便是母仪天下却又风情万种,那双同样是灰色的眸子却是温柔注视着,拉起她的手…

    一切都被留存在记忆深处,最是无人知晓的深冬。

    她苟活余年也只是为了这件事,哪怕几近崩溃却依然有那么一样东西支撑着,事未尽到,人便不能终。

    双瞳颤抖,如同结了冰的池塘霎时碎了满池,有泪盈眶,却也死不松口。

    “臣,不是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