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他的急診室女友（2）：第一次親密接觸

    「你醒來了？你的女朋友正好在外面等著。」負責照顧他的護理師開口說道。「今天也一樣請她離開？真的可以嗎？」

    那晚過後，石允芯連續兩天都來探視「男友」，卻都吃了閉門羹，理由是：他們已經分手不再是戀人。這是護理師親口告訴石允芯的「事實」。

    「喂，負芯漢，我們哪有分手？」石允芯逕自打開房門走了進來，忿忿不平地說道。「你偷吃才會嚴重摔車，還敢讓我『被分手』，豈有此理，這樣不會太可惡嗎？姊姊，妳來評評理。」她把一旁露出苦笑的護理師也拉入這場青春戀愛戰局。

    他勉強發出模糊的聲音：「我們…」

    「心虛了吧？講話吞吞吐吐的。姊姊，妳看他的手機螢幕桌面和通訊錄就知道，我們根本沒有分手。」

    護理師半信半疑地詢問：「可以讓我看一下手機嗎？」

    他勉強地使力點頭。

    護理師會心一笑說：「咦？手機桌布是美女的泡澡自拍照，手機通訊錄上聯絡人寫的也是『最愛的芯』，感覺不出來已經分手了。」

    「你看吧，滿嘴謊言的死男人。姊姊，妳再看一下相簿的第一張照片。」

    備感訝異的他用眼神表示同意護理師可以放心查看。

    「哇，好害羞喔，是親吻的照片。」

    倚臥在病床上的他聽見護理師說出的話語後，差點再次昏厥過去。

    「這…怎有…可能？」

    護理師把手機螢幕移到他的眼前：綁著雙辮子的石允芯噘起櫻桃小嘴，親吻閉起雙眼的急診室男友左臉頰，而且他的嘴角呈現出歡愉的微笑角度。

    石允芯露出勝利的得意表情說：「如果已經分手的話，為什麼在急診那天還會如此親密？你還閉眼享受著甜蜜之吻耶。」石允芯的回答讓他難以招架，更無反駁的餘地。

    此時，病房內突然出現特殊的自然之聲。

    護理師表情困惑問說：「怎麼會有蟲叫蛙鳴的聲音？」

    「抱歉，是我的手機鈴聲。」石允芯急忙從包包取出手機並切掉汪立泓的來電。急診之夜過後，石允芯便將手機鈴聲換成「優拉糖果」的”Green   Arrow”演奏曲。

    「這是優拉糖果。」喜愛音樂的他終於吐出清晰的話語。

    「所以我們有分手嗎？」

    這次他終於不再睜眼說瞎話，他拿出目前僅存的氣力搖搖頭─畢竟沒有在一起，何來分手？石允芯其實並沒有說謊。

    瞧見這對鴛鴦情侶的奇特互動後，護理師吐出一口氣說：

    「真是太好了，那麼就請美麗的女友幫你擦澡。全身都要好好擦乾淨喲。」語畢，護理師匆匆離去並留下擦澡相關用品，塑造出這個特殊又美好的空間給這對分分合合的愛侶。

    這對急診室情侶聽見護理師的要求後，不約而同望向彼此，接著是比安靜更沉靜的無聲世界。

    ****

    「痛…」躺在病床上的他忍不住發出痛苦呻吟。

    石允芯先用熱毛巾輕輕擦拭他的背部，發現上頭不少地方都有瘀青，她的內心萬分愧疚與心疼，不敢想像當時拳打腳踢的怵目驚心景象。

    「忍耐一下，擦乾淨後會舒服一點。」接著是胸膛和沒有被紗布包裹的地方─眼前的他好像一具被拋棄的木乃伊。「護理師姊姊說再過兩天就可拆掉大部分紗布，幸好沒有腦震盪。你自己看看，這就是『騎車沒有繫上安全帶』的後果，你還是需要我吧？」

    他忍不住笑出聲音，結果肋骨的傷勢讓他轉瞬哀號。

    石允芯呼出一口氣，擦澡工作大致上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地方」。兩人此時如同初次見面的相親對象，卻被規定必須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接吻來揭開序幕，頓時感到尷尬不已，誰也不敢先有所動作。

    他用力擠出終結彼此困窘的聲音：「可…可以了。」

    「誰教你那天晚上不進來一起洗澡，這下可好了，看你之後要怎麼補償我？」石允芯果斷決定豁出去了。「會發生的就是會發生，誰也改變不了，難怪史賓諾莎會紅，而且讓雅各．拉岡變成他的信徒。」石允芯的特殊回應非常具有個人風格。

    此刻，他的面部表情變得非常詭異，調皮的石允芯卻很想拿起手機把這副景象給拍下來。

    「就因為我們是情侶，所以護理師姊姊才會放心把這種事情交給我，絕對不能讓她失望。」石允芯率先展露出無比勇氣。

    「真的可…」

    美麗女子冷不防湊近他的耳畔，以極微輕柔的氣音說道：「我要開始了唷。」接著伸出右手解開他的褲頭……

    石允芯故意用性感氣音在耳畔挑動他的欲望，與其扭扭捏捏反而礙事難辦，不如在第一秒的尷尬結束後，趕緊把一切處理妥當，如果先讓他有生理反應，也會比較好清潔。不出所料，嬌柔聲音已先成功觸發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

    她再次吐出一口氣，緩緩用雙手接收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

    石允芯睜大雙眼說：「真奇妙，全身癱軟無力、死氣沉沉，只有這裡硬梆梆又朝氣蓬勃。」她的柔嫩右手感到一股堅挺的溫熱感。

    「妳…」他的話吐不出來，只好閉起雙眼，害臊地撇過頭去。

    「狀態很不錯，怎麼那麼硬？這就是生命的韌性嗎？沒想到很不起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大。」頑皮的石允芯語氣顯得有點興奮。

    石允芯拿起毛巾後，故意先仔細端詳眼前硬物，她用富有節奏的方式，不停上下逗弄著最為原始的欲望。

    「妳…啊…不要…」

    石允芯笑嘻嘻地說：「嗯？不要停？」他試圖伸出左手想要阻止，卻輕易被石允芯給拍開。

    「這樣忍著不會很難受嗎？」

    石允芯的右手虎口已感受到些許的濕滑溫潤，而且欲望越來越粗大，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她巧妙抓準時機而停止動作，萬一持續下去，恐怕會滲出不該出現的白色液體。

    「好啦，不鬧你了。」戛然而止的韻律反而使得他更為難受，石允芯卻感到十分開心。數秒過後，她才開始認真清潔最後的重要部位。

    「呼，終於大功告成。」

    「謝謝妳。」

    聽見真摯的道謝聲後，石允芯瞇起雙眼露出迷人笑靨。

    接下來的兩天，石允芯都選在同一時間前來探病，為此還缺席了一門重要的必修課。從小到大，石允芯受到家人無微不至的呵護，身為掌上明珠的她，首次體會到對他人付出且不求回報的美好；即使她也曾照顧過重感冒的前男友，然而這次的體驗截然不同。

    「欸，你爸媽怎麼都沒來探望你？」石允芯正在幫他擦背，這是最後一次擦澡工作，明天之後他便可自行清潔身體。離自由行動還需要一週的復原時間，不過至少已經可以正常開口說話。

    「他們都在東京，我不想讓他們cao心。」

    「你沒騙我？」石允芯把漂亮臉蛋移到他面前，凝視他的雙眼。

    「石同學…」他瞬間移開了視線。

    「叫我允芯，你又忘記了，明明就沒有腦震盪。」

    「妳每天都來這裡可能不太好，萬一被人發現…」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除了爸媽之外，沒人管得著。」

    「妳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吧？」

    「我現在就是在過自己的生活。」

    「這…」

    他的話還留在嘴邊之際，石允芯迅速拉下他的褲子。

    「你實在很囉唆又不率真，如果你像這裡一樣坦率又誠實，生活肯定會更快樂。」

    石允芯毫不羞怯地握住他的私處，每一次擦澡都呈現硬挺筆直狀態，無法矯飾或偽裝，有一次還不小心滲出了些許液體，石允芯為此還哈哈大笑，直說自己摸到了「兩億」。

    「對了，你摔車那天本來要問你『法蘭德斯罌粟』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已經查過相關資料，還是無法完全理解。」她用沾染的方式清潔硬挺狀態的每個部份，那道小小縫隙好似對她報以微笑。

    「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等妳完全理解的時候，就代表真正長大了。」

    「你就是這樣不坦率又故弄玄虛，這裡都比你可愛多了。」石允芯清潔完畢後故意用手指彈了一下最敏感的部位。

    「哎，真的會痛。」

    「這種率真的反應不是很好嗎？在不傷害他人的狀況下，想說或想做的事就坦誠表現出來，人生才不會太複雜。」石允芯體貼地幫他拉上了褲子。

    他偷偷低聲嘟嚷：「就是因為人生太過複雜，才無法如此坦率。」

    「你剛剛說什麼？」

    「真的很謝謝妳，總之明天起妳可以不用再來了。」

    石允芯以吐舌鬼臉代替正面回答。

    她坐在病床邊小心翼翼削著蘋果，可是削得歪七扭八、七零八落，一起削掉果rou和果皮的狀況反覆出現。

    人生，或許和削蘋果一樣困難。

    ****

    「所以你們就這樣發生肌膚之親了？」倪馨聽得臉頰發燙，不停用手搧著自己的雙頰。

    「這樣不算啦，那時還沒有，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石允芯用左手做出引人遐想的動作。

    「可是他對妳說謊，我認為他的家人並不在東京。」

    「我那時也這麼認為。護理師姊姊偷偷問我為何都沒有其他人來探望？他也沒有和家人聯絡，連手機都只是一種裝飾品，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傳訊息給他，彷彿是從孤島劫後餘生的唯一倖存者，徹底和眼前社會毫無瓜葛，連寂寞都害怕靠近他。」

    坐在涼亭內的石允芯此時神情顯得無比落寞，灰色小貓轉而磨蹭她的腿部，試圖傳遞一絲絲的慰藉。

    石允芯摸了一下撒嬌的小灰貓後說：「那時護理師姊姊說他好像不斷上網查詢資料，都是一些英文網站，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看不太懂，可是當主治醫生來探視他時，就慌張地切掉手機螢幕，舉止明顯有些怪異。」

    倪馨輕輕撫摸在她腿上睡著的小花貓，眉頭緊鎖的嚴肅神情讓石允芯不禁更為擔憂。

    「允芯，妳…」倪馨的語氣霎時變得十分沉重。「妳是真心愛上他了嗎？」

    「啊…這個…我…」石允芯面對突如其來的敏感問題顯得不知所措。

    「或者妳只是抱著一顆『焦灼之心』，同情著他的孤單與寂寞，撫慰著自己的純真心靈？」

    「焦灼之心？」

    沒有戀愛經驗的倪馨語氣越來越嚴肅：「而且妳對我隱瞞了部分事實。不論妳是否不小心愛上他或是犯了同情的罪，從現在起最好遠離他，離得越遠越好。」

    「不論我是否喜歡上他，為什麼要我離開他？」

    「因為妳終將是法蘭德斯的罌粟，他沒有辦法趨前嗅聞妳身上的芳香，但是妳很可能會受傷，甚至瀕臨自我毀滅的狀態。」

    倪馨的堅定語氣及預言，彷彿是日本陰陽師的化身，說出不可動搖的占卜未來，任憑神明也難以改變。

    石允芯的眼神轉瞬變得空洞迷惘。

    一時半刻，她無法理解倪馨突然轉變的嚴肅語氣和建議，眼前綠色草皮好似變成壕溝爛泥，不遠之處生長著一片鮮豔罌粟，花蕊中綻放出使人愛戀又感到窒息的氣味，隨後化作血紅霧氣，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對他的情感。我只想看清楚他的真實樣貌，卻總是被他在關鍵時刻給推開，所以那時我和那位神秘的『荷』聯絡了。」

    「什麼？妳偷偷和那位女孩聯絡了？」

    小花貓感受到倪馨的震驚，睡眼惺忪地從她的大腿上跳下。

    「事實上，他的家人根本不在東京，但是也不在台灣，因為他的母親和meimei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聽聞這項驚人秘密之後，訝異的倪馨一時間無法言語，宛如吸入法蘭德斯飄過的毒氣，強烈窒息感襲向她的心肺，牢牢抓住倪馨的每條神經。

    此際，涼亭外頭再次飄落秋天的綿綿細雨。「雨男」撐著墨綠色雨傘，漠然地出現在她們面前─他和石允芯四目相交，卻讓奇蹟女孩感受到窒息般的鬱悶。

    罌粟花散發的霧氣被隔絕在雨傘之外，找不到任何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