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指着哥哥
枪指着哥哥
离开家乡来到异国的第五个年头,纪恬已经熟悉了长而冷的冬天。 临近傍晚,夕阳时分。她从家附近的超市采购了接下来的休息日需要的食物,步行回家。 雪地靴在路上的厚雪上踩出脚印,发出嘎吱的声响,与超市塑料袋的声音相配。 夕阳在不远处天边昏黄绚烂,雪景纯白,干净的白色雪意与橘色晚霞碰撞。路边有不少用羽绒服将自己包裹厚实的行人驻足拍照。 纪恬没停,这种景色,她见过太多次。 起初,她也像初次来到这里的游客一样,对雪景、夕阳、复古的建筑群感到新鲜,那时的相册里存了不少她拍的照片。 很快走到家附近的路口,站在路口,能看到整排的独栋别墅。夕阳披洒在这些建筑上,像给它们铺了层金色丝绸。 很巧妙地,太阳没被任何建筑挡住,晚霞接展示在路的尽头。 纪恬的家在路的中段,她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在花径栅栏中的铁大门。 出人意料地,远远看到有人坐在她的家门前。 那人似乎穿的单薄,一身黑,靠坐在墙边,垂着头。 纪恬视力好,一下看出那是个陌生男人。 他坐在雪堆旁,身上的衣服被雪衬得脏兮兮的,头发也很凌乱,是黑发。 能在这么冷的天穿成这副模样,像个乞丐。 找错门了? 但毕竟是个男人,纪恬保持着警惕,伸手摸向包里的冰凉物品。 男人似乎神经敏感,听到塑料袋的摩擦声,缓慢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之间,纪恬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的脸是他全身上下最整洁的地方,也让纪恬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是谁。 脸庞俊逸,被冻得通红。 男人看见她,勾唇朝她笑了笑,他没有起身,还抬手让她过去。 纪恬的腿却像灌了铅,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人扫落腿上的残雪,手撑着地,施力站起身。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于是在男人稍有些费力地缓了会儿腿部的麻意时,抬头看到的就是不远处对着他的黑色枪口。 女孩的包与塑料袋丢在脚边,伸直手臂拿出一把小手枪。她浑身紧绷着,像竖满尖刺的刺猬。 男人有些错愕。 他以为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会看到和mama生活在一起,快乐、无忧的纪恬。 但他现在看到的纪恬,遇到他后面露警惕,像一只惊弓之鸟。 一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他一眼能看出那把手枪的破旧,能不能用都未可知。 但他不得不直面她面对自己时的紧张,而且当务之急,应该先安抚她。 “纪恬。”他用母语叫她的名字。 面对枪口,他不躲不避地张开手臂,“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别怕。”他温声道。 纪恬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在寒风中冻得僵硬,而她的声音也同样冷漠:“脱衣服。” 男人没有犹豫,只要她有要求他就会满足,于是他将身上单薄又脏兮兮的外套脱下,然后脱掉里面的加厚衬衣,大片精壮的胸膛露出,胸口上横了一道疤。 他被冻得嘴唇苍白,勾裤子的手指实在费力,他搓搓手指,一鼓作气将裤子也褪下,两条长腿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生理性地打颤。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于是纪恬就看到他岿然不动,只穿着内裤立在冰天雪地中,坦然的就像裸身的不是他一样。 他的身上确实什么都没有。而且挨了冻,再硬的人也会失去战斗力。 他扯了扯嘴角,放柔语气问她:“恬恬,你放心了吗?” 冰天雪地,零下的温度,一个举枪,另一个脱了衣服。 僵持数秒,纪恬将枪收回。 再抬头时,男人已经走近几步,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她将围巾往上扯了扯,将声音闷在宽大的围巾里,“你怎么来了?” 还穿成那样。她将视野投向他身后的一团衣服,被他随意地扔在雪地里,像格格不入的脏垃圾。 没有回答,男人只是看着她笑了笑,然后转身捡起地上的衣裳,可惜地说:“好像穿不成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开始将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动作缓慢且有些卡壳,能看出已经被冻狠了。 纪恬在他的背影里读出了几分力不从心的狼狈。 眼前突然浮现他以前坐在桌边,灯光下矜贵、自持的模样。 记忆中矜贵的侧脸与现在见到的他重合,他的鼻尖通红,下巴隐隐颤动。 他穿衣的间隙,纪恬卸下围巾,拿在手里。 男人已经将衣服穿好,比刚才更加冰冷的衣服令他冷的像在受虐,他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衣角,板正地站在她面前,伸手隔空摸了摸她的头。 他扫了眼她手上的围巾,没有说话,沉默地转身走掉。 纪恬盯着他的背影。 她觉得他真奇怪,一声不吭破破烂烂地出现在她家门口,被枪指着也没反应,让脱衣服就脱衣服,穿上衣服后一句话也不解释就要走。 “你要去哪?” 听到女孩的问题,男人的背影只是顿了顿,就继续往前走。 这么冷,他还穿成这样,他要去哪? 他的头顶是金黄色的夕阳,正在缓慢坠落,照亮了路的尽头,也照亮了他的背影,给他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 莫名地,纪恬觉得这场景让人心脏不舒服。 他的身影逐渐融进坠落的夕阳。 雪地靴踩上新的雪层,女孩穿着厚腿袜的腿向前迈动——她忍不住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追。 没走几步,她眼睁睁地看着视野中体型高大的男人,如一只破败的风筝,骤然落在地上。 成年人的体重,倒在雪里,扑棱起雾气般的雪末。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