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自救

    事已至此，就算退组，她在Z大也很难再待下去了。

    候机室里，沈西月没有带任何行李，订下机票打算直接回东州。

    看不下去那些评论，也不想面对这一切。

    沈西月在这一刻承诺自己很懦弱，只想逃跑。

    父母本来就给她计划好了出国，如今提前一年，不过是仓促一些。

    严教授年迈，网上的消息不会很快能传到他那，但这是学校半官方性质的论坛，版主是学生会和团委，如此快速度发酵的消息院里不可能没注意到。

    高二获得保送，同级学生还在读高三的时候沈西月就已经提前入学，是教授亲自选中的苗子。

    虽然刚刚大二上期，但她实际进实验室已经近三年，几乎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研究领域内的几百篇文章都读了个遍，才有今天成绩。

    这些院里都看在眼里，从前的另外两个教授和辅导员都跟沈西月单独发了信息，表示不会采信网帖。

    领导们这样表态了，处分暂时就不会有。可舆情凶猛，如果她无法解决好这件事，院里对她的处理也会被这群虎视眈眈的人视作是袒护，说不定还会继续闹大，那时候就不是院里能说得算的了。

    她绩点排名靠前，手握多篇论文，是拿奖推优和保研的热门人选，明面上看起来和她没有利害关系的人，暗中想落井下石推她一把，不过键盘上敲两句话的功夫。

    沈西月神思恍惚着，刚充上电的手机又震了震。

    是荀总。

    他担任了小组的课外导师，因为专业相关更紧密，沈西月近来联系对方的时候比自己的导师还多些，之前干脆定了特别关心。

    他这时候找她……是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

    沈西月拿捏不准怎么说这件事，先敲了个小表情发过去表示自己在线。

    对面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西月，你现在在哪？”荀政只手撑在车窗旁，眼睛隐在橘黄路灯的阴影里，瞧不出什么表情。

    “我在城东机场。”沈西月说完默了默，她还没从网帖的事情里缓过来，实在无心思考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是必须跟他交代的，可她怎么交代？

    荀政立即对前座道：“掉头，去城东机场。”

    “那个帖子我看到了。”

    沈西月微微一愣，也没太多讶异，荀政总是要知道的，他眼观六路，早些知道也正常，倒免了她开口。

    她扶额平静道：“我已经决定退组了，交接事宜今明两天就会确定，我仍然会为接下来的工作协助，但不再参与任何署名和参评，也不会参与答辩和路演。剩下的数据，我觉得也足够他们拿出结题论文了，至于您，虽然当时是我邀请您加入的，您是否想继续留任提供指导，或者赞助资金……可以自己决定。”

    看起来骨子里好脾气又柔弱的少女，已经独自做好了决定。

    这毕竟是沈西月，他听了半天，这么大的事，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安排，话语里竟没带上半分哭腔。

    荀政嗓音醇醇，温和道：“我还没有考虑这个，那篇帖子引导的风气很不好，我刚刚让人后台删帖了。只是一些恶意中伤的话而已，你为什么就急着退出？”

    一问就切中要害，沈西月答不上来，死死咬着酸楚的牙根。

    她再怎么想装得平静且若无其事，显得自己有退路成竹在胸，也不能否认自己是因为被曝光了包养丑闻这么不堪的理由选择了退出。

    “……谢谢您。”她只能先道。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本来这个项目后期我就是没有时间完成的。我想就这样退出吧。”

    荀政沉吟了会，“你现在是打算回东州吗？”

    “嗯，马上要登机了，荀总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沈西月生怕再多说一句，他都会直接问她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她要怎么回答？

    沈西月一想到这个就不自主地抱住双臂，发抖。

    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努力再也不会有人看得见了。

    真冷。

    她可以名节扫地，可父母怎么办？刚将版图艰难扩展到京城的家里企业怎么办？

    如果她以后还想继续学术，和包养丑闻捆绑在一起的是学术不端，没有任何地方会接纳她。想回家继业，这也会是一个随时可能毁掉她的地雷。

    还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可以自救……

    救救她。

    不管什么手段。

    她要活下去。

    沈西月坐在角落里，眼里的光芒在一点点熄灭，像流星快速坠入荒谷，磨灭火光。

    她从前也很冷淡，然而一动不动呆滞着的这段时间里，眼圈的红色像被冻结了一般，向来澄澈的琥珀瞳反射不出一丝光线。

    真正冷得连人气都没了。

    广播开始提醒登机，沈西月退出聊天界面。

    置顶下方贺温纶和陈墨白的对话框仿佛出现了两个小红点，她没心思细看，半点没犹豫地关掉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