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Chapter　17

    驭龙者刚进入白色荒野，坐骑就被不知从哪飞来的高速旋转的雷电球炸死了。战马向一侧翻倒，他就势从另一侧翻身下马，轻骑兵的阵型半人马带毒的弓箭打得七零八落，很是体验了一番兽人们的不讲武德之处。

    他倒是想说话，不过也没体验到比拉维//尼娅更好的待遇。白狼形态的兽人首领嗷呜一声扑上来，先和他打了一刻钟。狄奥多里克谨记不能使用魔法，挥着重剑硬扛，阿利斯泰尔来了兴致，化为人形——甚至抽空穿了件裤子——和他打个没完。

    驭龙者趁着兽人首领穿裤子的空当，一脸无语地把拉维//尼娅卖了：“我得到了拉维//尼娅的消息。”

    阿利斯泰尔一边低头系裤带一边跳脚喷他：“嘿，狄奥多里克，你以为我不认识你的脸啊？拉维//尼娅精神分裂了吗？她会和你好好说话？！你站那别动，我穿好裤子就来杀你——”

    狄奥多里克发自内心地感激拉维//尼娅为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她居然能在白色荒野和这么闹腾的、好像没长脑子的兽人首领周旋几个月……

    他已经想放龙喷火了。

    “给你一个忠告。”狄奥多里克握紧手中的剑，语气低沉，杀气腾腾，“你那颗头里如果长了脑子，偶尔也动一动——占领白色荒野，对我有什么好处？”

    阿利斯泰尔动作一顿，忽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怎么着也得——一举拿下泽国？或者——拿下伊里斯？

    “不是，你在白色荒野，那我干嘛？！你快回山里去啊！！”阿利斯泰尔想不通，也懒得想，外来者不请自来地在他的领地试图鸠占鹊巢，气得他头顶都要冒烟。

    说好的血契之后能感知到对方呢？！拉维//尼娅到底在想什么？？

    她这么半说不说的，真的猜不透啊！！

    兽人首领在“继续揍驭龙者”和“再动动脑子”之间选择第三条路，一把抓住手腕上晃荡的龙牙和红色钻石，无能狂怒地咆哮道：“拉维//尼娅？给点反应啊！拉维//尼——”

    那颗血色钻石忽然在半空中展开，阿利斯泰尔一头栽进硕大复杂的魔法阵中不见踪影。

    ——感谢拉维//尼娅。

    耳朵终于清静了的驭龙者长出一口气。

    几乎就在下一秒，白色荒野狂风呼啸，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只剩下满目的尘埃与死亡的气息。

    狄奥多里克眺望着远处逐渐显形的身影，解下披风。示意下属们带着那群傻了吧唧的健硕半人马退后防守。

    雷吉纳德一身戎装，站在风之城的中央广场，透明结界将他和世界短暂隔绝。

    风之城刮起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树木被连根拔起，房屋吹得东倒西歪，王城塔顶与城墙上悬挂的旗帜悉数被狂风卷走，沙尘遮天蔽日，仿佛世界末日。

    六翼科尼利厄斯从狂风和沙砾中逐渐现形，两翅飞翔、两翅遮住腿部、另外两翅向上、作出遮挡面部的动作。翅膀上长满人形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风之城的摄政王的银发被风吹起，他神色淡漠地抽出长剑，一言不发指向对方。

    科尼利厄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张口说道：“你将命丧于此，雷吉纳德。”

    “你的本体在哪。”雷吉纳德问。

    科尼利厄斯桀桀怪笑，浑身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祂重复道：“你将命丧于此。”

    ——更够继承的智力和意志有限，果然是影子。

    雷吉纳德没话想说，右手握紧长剑，左手平放在右胸口，嘴唇微动，无声吟咏魔咒。他仿佛在召唤与收集风之城无尽的狂风，风之城最丰富的自然元素都为他所用。他宛如圣洁的神祗，看上去比影子更加接近神。

    风之城的卫兵正在护送平民撤离，大魔法师率领其他魔法师们齐声吟诵、张开结界，骑兵与王室近卫握紧他们的武器，义无反顾地迎向他们或许可以避免的死亡。

    伊里斯仿佛成为一座死城。唯有恢弘钟楼里报时的钟声依然坚守岗位。夜枭和圣殿骑士们各自小心藏匿，而圣地腹地的的圣殿已经被无数个结界层层叠叠地牢牢包围。

    “看来我慢了一会儿啊。”

    凭空出现在圣殿之外的身形快得连守在正殿前的拉维//尼娅都险些来不及招架，她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冰刃，你来我往地快速缠斗几招，拉维//尼娅一记狠踹，将来者踢得后退两步。

    她的脸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血珠不断渗出，就像完美瓷器上突然出现的瑕疵。拉维//尼娅毫不在意地抬手抹去血迹，面前站着的男人皮肤苍白，红褐色头发长度到肩，有些凌乱。脸颊与鼻梁处有不规则的一片雀斑，棕色眼珠里有一种不太符合时宜的、悲天悯人的气息。

    看来胜负未定啊。

    “你好，科尼利厄斯的人格。”拉维//尼娅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再如何模仿传说故事，你也无法成为真正的神。”

    人格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对她耸耸肩膀，有些诡异地歪着脑袋，贪婪地盯着她脸上的伤口：“你看到了。”

    “其实没有。”拉维//尼娅坦率地说。

    科尼利厄斯有兽格、人格与神格三种形态，神格又分为影子和本体，影子可以消亡，但只要本体还在，祂就能无限再生。唯一不需要猜测的战斗地点是圣地，或许其他人以为她看到了未来，真相却是，黑暗中没有一个场景与伊里斯有关。

    她赌科尼利厄斯神格本体会亲自前来夺回心脏。她最后的任务，就是带领夜枭、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直到其他战场的战局结束，他们能抽身一同前来封印祂。

    拉维//尼娅非常清楚，如果她的对手是神格本体，她会死在圣地。

    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峰回路转，她需要对战的，是人格沙立叶。

    此时，她完全明白了血契的意义。

    沙立叶双手抱胸，倚靠着圣殿神庙硕大的立柱，语气颇为遗憾地感慨：“你们已经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阻止我取回心脏了啊。让那些男人们牺牲吧。你可以……晚一点再死。”

    拉维//尼娅挑眉：“不要小看女人，沙立叶。”

    只要这世界依然存在空气，她的魔法能力就不会消亡。

    可以熄灭怒火、冻结创伤、洗去污浊、冲刷刻痕的……水。

    此时的白色荒野上，干燥的植物随着烈火熊熊燃烧，宛如地狱。

    驭龙者的面庞在火焰之下英俊而硬朗，他左手cao纵着火焰，右手依然握着重剑，只听见那个模糊嘶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放弃吧——你不可能战胜真神。”

    狄奥多里克一语不发，科尼利厄斯神格本体同样cao纵着火焰，这是……火系魔法的碰撞。

    冲天烈焰中，狄奥多里克忽然想到曾经听过的古老歌谣。关于这世界的文明如何在烈火中彻底消失又重生。

    火焰与火焰、魔法与利刃的碰撞之下，嘶哑的声音喃喃自语：“竟然是你……”

    “看来渡鸦欺骗了神啊。”驭龙者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勉强维持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人类的故事里，渡鸦站立在天神肩头。从各方面来说，她果然比你更靠近真正的神。你是本体——那又怎样？”

    作为本体，不也在一次次被人类封印的过程中变得畏怯，不敢亲自前往圣地，而是试图在白色荒野捡漏嘛。驭龙者眼底迸发出嗜血杀意，是折戟于此，还是让他的名字在后世的歌谣中传唱，做出选择也不难。

    智商不太够用的阿利斯泰尔进入状态显然要慢一些。

    在无尽循环的“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该做什么”疑问之中，阿利斯泰尔努力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巍峨群山的某个犄角旮旯处。前后左右不是山就是树，他大概是和驭龙者暂时互换了地盘。

    问题一，解决。

    有风穿过树林，树叶相互摩挲、沙沙作响。在这一片和谐的声音之中，阿利斯泰尔的兽性本能敏锐觉察到危险。

    他有所预感，化为兽型，体型硕大的白狼警惕地匍匐在一棵巨大的、自然死亡倒下的枯木后方。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无数惊惶的鸟类在群山之间盘旋起飞，山脉仿佛在微微颤抖，小型动物四处奔逃。

    ——不愧是你，拉维//尼娅。白狼抖抖全身的毛，由衷佩服人类的狡诈程度。未来充满无数不确定性，即使是预言者也只能窥见十之一二，拉维//尼娅凭借蛛丝马迹连蒙带猜，准确率竟然如此惊人。

    阿利斯泰尔被传送到群山之巅的理由，自然是因为科尼利厄斯的兽格屈尊来此大搞破坏。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祂的兽格自称比蒙——传说中张嘴就能吞山的巨兽。

    那可不得来山里闹腾么。

    问题二，解决。

    他该做什么？

    阿利斯泰尔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带着一点恐惧，和十万分因为兴奋造成的战栗。这里有一个比他此前战胜的任何敌人、都更加棘手的对手。

    而他——他想要拧断它的脖子。捏碎它的心脏。将它的四肢拆解。

    他要它有来无回。他要在历史书和传奇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他失败了？

    死在战斗中，难道不是最酣畅淋漓的、最理想的、他一直渴求的死亡吗？

    问题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