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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无比熟悉的呼唤。“祁祁?”探头过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贺修,他的身上却沾满了污泞、血渍,一片狼藉。贺修那本就硬朗的相貌愈发凶煞,还有血痕顺着额角滑下,滴入满是血丝的眼瞳,让他看起来愈发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恶煞。手伸过来时,贺修的动作也略带了些迟疑,没有碰到祁寄。他担心会把对方吓到,犹豫着想缩回去,先把血擦干净。但在他动作之前,却有一只细瘦小手主动伸出来,攥.住了他满是血污的手指。贺修那满是戾气和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祁寄被他抱出来,严实地遮住了双眼。那一路很长,周遭喧哗四起,时不时还会有突然的嚎叫声,极是可怖。但年幼的祁寄并未目睹血腥,他只记住了那双稳稳抱着自己的手臂,扣在后脑的大掌,和耳边不断重复的“别怕”。他被抱到了安全的地方,抱他的人还要折返回去帮忙。贺修匆匆将他放在长椅上,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胸前口袋里摸索起来。摸了许久,贺修才终于拿出了一根糊成一团的粘糖。那是他给小孩买的糖画,只可惜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贺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事,啊,等忙完了,哥再赔你一个。”小祁寄却直勾勾地看着那根糖画,努力伸手把长棍接了过来。他小心地剥开早已变形的糯米纸,舔.了舔黄晶晶的糖块,随即弯起了漂亮的眼睛。“甜。”小孩脆生生地说,“谢谢哥。”直到现在,再回想起那一幕,贺修仍然有些招架不住。这小孩分明就是用糖捏成的。从皮一直甜到芯。自记忆中回神,贺修轻咳一声,伸手揉了揉祁寄发顶:“祁祁那次也是真的勇敢,那么混乱的场面,疏散时不少人都被吓哭了,他全程一点没哭,也没出声。”他笑道:“平时明明胆小到写作业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还非得跑到隔壁我院子里来。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厉害。”祁寄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哥。”贺修笑吟吟改口:“好吧,不是祁祁胆小,是我太孤单了,才专程把你叫来写作业。”贺修说的话,祁寄害羞不肯承认,一旁沉默的裴俞声听见,却是相当清楚。毕竟他也曾亲身经历过祁寄的依赖和黏人。男孩毫无防备时就像一颗草莓软糖,从内到外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那时祁寄连睡觉都粘着人不肯松手,一旦发觉人要离开,就会露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但现在,这颗草莓软糖已经裹上厚厚的冰壳,任谁都碰不得。旁人只能看到祁寄乖巧的笑容或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再难深入他柔软的内核。裴俞声也只在阴差阳错之下,嗅到过丁点甜味。但现在却有人亲口告诉他,这颗软糖原本并没有壳,任谁路过都能得到他甜美芬芳的馈赠,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赖。裴俞声怎么能不在意呢?他只不过是在强撑着,不能将这逼人发狂的在意表现出来。一餐结束,经纬去结账,贺修带祁寄去后厨看螃蟹,裴俞声则被邀请留下来品茶。他心不在焉,最后还是趁着侍者换茶具的间隙,离开茶水间,绕到了后厨。如他所料,并没有螃蟹。贺修把祁寄带到了后厨旁的一个弄堂里,周遭少有人经过,厨房机器的轰轰运作声又能顺利将交谈声遮掩。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不过这点噪音并无法瞒过裴俞声的耳朵。裴俞声站在暗处,看着贺修站在台阶下,同台阶上与自己齐高的祁寄交流着什么。月辉洒落,将两人笼在同一片光华中。指尖深陷,裴俞声攥紧了双拳。他调查过祁寄,但一应资料基本都是欠债及之后的事。一方面祁寄的老家地方太小,无关的查探极易留下痕迹,反而可能会给祁寄惹来麻烦。另一方面,贺修坐到这个位置,他过去的痕迹自然也会有人帮忙处理。所以直到今天中午,裴俞声都还没有掌握过贺修的资料。他只能沉默地,在暗处听着两人的交谈。贺修的声音比晚饭时严肃许多,他问得直接:“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知道你的信被退了回去,但我给过你紧急号码,只要你打通电话,报上我的编号,就能联系到我。那个号码也没有了吗?”“有……”祁寄的声音很轻,淹没在轰轰声响中,几不可闻,“但哥你说过,那是部队资源,不能随意占用……”“你真的是不想占用资源吗?”贺修问他,逼着他正面回答。一片沉默。贺修陪着他沉默了一会,才突然道:“我已经从裴二少那儿知道你欠债的事了。”这层窗纸破碎得太过彻底,祁寄的声音一时有些慌乱:“哥?你……我,我不是故意……”贺修被他气笑了:“怎么,你是嫌你哥太穷,还是怕我再跑去揍人?”祁寄慌忙解释:“没有,我只是不想拖累你……”贺修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怎么能叫拖累?”他问:“你叫我一声哥,我怎么可能不护着你?你会觉得你弟是你的拖累吗?”祁寄没有说话,呼吸间却已经带上了鼻音。“好歹我也多吃过几年干饭,再怎么说也比你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强。就算钱不够,好歹也能有个商量的人。”贺修又叹了口气。“你怎么能瞒着我呢?”祁寄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哥。”他哽咽着说:“对不起……”裴俞声被这句哭腔梗得心口骤然一疼。贺修显然也再硬不下心去。他放缓了声音,道:“祁祁,你听我说。”“你就是太小心了,总把自己看成个麻烦,不想劳烦别人,也不敢接近别人。”“但你不是。听哥的话,你从来都不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