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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跟在身边的人,韦江远甚至认为自己的父亲没病,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因为这样就可以绊住他,不让他再离家了。韦江远上次回家是去年的五月份,那个时候他父亲还一切正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问题来。可这次再回去,当他准备跟家里阐明一切的时候,却发现父亲病了,而且只用了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忘掉了家里的所有人。年轻人在说话间,眼里又积蓄了一些泪水,他用手轻轻拭去了,转眼便又蓄满了。他把车速放得很低,狼狈的向四下望着,试图在这夜色中发现父亲的身影。“我原本以为一切还好,只是忘了人,可没几天,他就离家出走了。费了很多人力物力才找到他,可他却像个孩子似的,任性的想要挣脱那些人的手,扯着嗓子让人家放开他,哭着说我要去找小远,你们松开我。”韦江远说着,伴着幽幽的光,龚月朝看见了他眼角滑过的泪水。“我当时就在他身边,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就只记得我了。”龚月朝心下难受,甚至不知道他和陈煜生的这段感情中谁对谁错了。“我毕业之后,义无返顾的去随江找他、追他,甚至忽略了父母,每次回家,我都觉得他们还好,完全可以让我再享受几年和他在一起幸福的日子。我不敢跟他们说我与煜生之间的关系,我怕破坏这种平衡的美好。可是……我不知道,我爸他却……哎,我妈要在家里照顾他,家里的生意就这样晾了很长时间没人打理,我妈觉得我在随江过得不错,又或者觉得我爸还能好,不忍心打扰我,要以我的事业为重。可我看见家里这幅样子,我怎么能忍心,那么自私的,那么自私的,只顾自己……”“那或许,煜生……”龚月朝甚至想为陈煜生辩解几句,却被韦江远打断了,“让他来上海是吗?他有女儿,他有事业,还有父母……我不可能……再那么自私的让他为了我,舍掉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一切。我权衡了好几天,才做了这个决定,没告诉他为什么,因为我觉得这种解释没有必要,与其拖拖拉拉的,不如斩钉截铁的做出决断。”说话间,他熟练地把车子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古早的旧房下面,有几家还在营业的小酒馆,招牌已经蒙尘,透过窗户发出幽暗的光,韦江远又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这儿。”他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下了车。“好几次都是在一些老地方找到的他。”夜晚的空气变得湿冷,龚月朝这才知道秦铮铮口中那种冷是什么程度,他紧了紧大衣,跟上了韦江远的脚步。“哦?”龚月朝也向四下里望去,试图找到他们找了一晚上的人。“这是什么地方?”“以前是一片旧厂房,我爸下海之前是这里的厂长,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的。我妈怀我的时候,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我爸是把我当眼珠子宠着的。”韦江远的情绪似乎恢复了些,一边走一边说着过去的事情。“后来他去经商,忙得很,陪我的时间就少了,我上了大学,去了随江,离开了他们,我爸总觉得亏欠我吧,大概正因为这样,他在生病之后,才会只记得我。”龚月朝拍了拍韦江远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年轻人回头跟他笑笑,再往前望去,在一株树下的石桌子旁,发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坐在石凳上,正往远处张望,一动不动的,几乎化成一尊雕像。韦江远远远的站着看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此时又崩溃了,他就这样望着那个背影站了许久,才缓步走过去,蹲在男人身边,轻轻喊了一声:“爸爸。”那个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黑色棉衣的男人,头发已然花白,推着眼镜看向自己的儿子,问:“你是谁啊?”对这个他熟悉的“陌生人”的亲近,流露出一丝不去掩盖的惊恐,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感情。“我是小远啊。”韦江远抬头看向父亲。“别开玩笑了,我的小远还没放学呢,我得在这儿等他,你看看天都这么晚了。”韦江远绷不住了,大力的环抱着自己的父亲,在男人的挣扎中,硬是把自己塞进了那个宽厚的怀抱,不住的重复着:“爸爸,我就是小远啊。”龚月朝站着,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的无力,他无力改变好友的感情状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因为这种原因而渐行渐远……回去的路上,男人在车的后面睡着了,毫无防备的样子就像一个孩子,韦江远打了一圈电话报平安,最后在一个红灯处回身看了眼他的父亲。“龚老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什么?”“我爸爸的事情,您就别跟煜生说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过得这么狼狈。”龚月朝并不想答应,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两个人可以抗住的,于是问他:“那你还喜欢他吗?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算了吗?”韦江远沉默了半晌,低下头,小声说:“喜欢也没用了吧,就我家这个状况,我没办法改变什么的。”龚月朝无言以对。年轻人不想让这段感情留有余地,把家庭的重担和责任一力扛在肩头。现在的状况就是,他没办法去随江,陈煜生肯定也不会因为他来上海。彼此喜欢的人却无法在一起,那不如就此了断,两不相干为好。“这样的话,他可以快点忘了我,找个新的人陪他。”红灯转了绿灯,韦江远将自己的车驶向了前方的夜色之中。“比我好的人多得是,是我对不起他。”96第九十五章一路上都是沉默,车子终于停在了龚月朝所住的酒店门口,龚月朝客客气气地跟韦江远道了声谢,反手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韦江远又反过来跟他道谢,“谢谢您陪我找到我爸,也谢谢您陪我聊他,我心情好多了。”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龚月朝说:“没事,你不用客气。”说着,拉开车的车门,都推开了一条缝,却忍不住又把门关上了。韦江远诧异的看向他,似乎想问还有什么话说。龚月朝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其实我想告诉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嗯?”韦江远的表情从诧异迅速准换成了愣怔,甚至有些呆滞,他似乎意识到龚月朝要说什么,眼睛里又流露出悲伤,“您是指……”“我觉得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既然你心里对他还有感情,那么就不应该轻言放弃。我和煜生是二十几年的好朋友,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从来都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如今能成为一家律所的主任,年纪轻轻在随江的律师界有那么大的名气,不单纯只是业务能力突出这一点而已,你作为他亲近的人应该了解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