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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的火锅,明天去听那家的川剧,成群结队,热火朝天,像是专门来重庆游玩而非逃难。然而没人来问柳五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尽管他们拿去游玩的钱都是柳五出的。没人来叫他一起去,这好像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就像以前在南京,大家都习惯性地去叫李沉舟一道出去,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李沉舟像是太阳,或是火炬,人们总会自觉自愿地聚集到他身边,有什么活动都希望他能够在场,李沉舟不一定要亲自参加,只要在场就好。人们在草地上玩耍,太阳在头顶上照耀——这样的意思。所以李沉舟是天生的家长,而柳随风就不是。他带着这帮子人来到重庆,出钱出力,按理说大家应该为他马首是瞻了——可是没有。一安顿下来,一伙人就分头活动起来,各人按各人的性子,郊游玩耍,把个唐家老宅当作租来的旅馆,睡一觉,吃上顿饭,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将柳随风这个最重要的资助者忘在脑后。多日过去,没人上楼来问过他一句,似乎他只是个不用吃喝慰藉的钱袋子、枪管子,好用就行,不用了就扔在楼上的大屋,任其落灰发霉。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没有人关心他的感受;莫艳霞也许是个例外,却是个让柳五厌恶的例外,一个不是他想要的例外。如果住在这里的是李沉舟,这些人一定不是这个样子——偶尔柳五这样想。人们喜欢李沉舟,男的女的都喜欢他,不管他们是不是跟他上过床。如果李沉舟住这里,一定大早上的宋明珠就来请安,后面紧跟着康出渔,请安完了,就邀请他跟他们一道出去,听戏或吃饭,至少也要坐坐这边的滑竿。等这两个人说的差不多,赵师容会进来,道已经跟李沉舟约好,上唐家的某个先生家拜访去,认识认识当地的望族。然后鞠秀山大概也会忍不住凑近来,问夫人何时要用车,小司机正在擦车子,估计要一会儿。接着收拾的老妈子也来了,要给李沉舟洗衣服铺床,顺便说早膳摆好了……屋里的人越聚越多,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不由自主。而李沉舟就微笑着听每一个人说话,也许刚刚漱完口,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也许正感到微乏,还想睡个回笼觉;可人就是这么一个接一个地来了,争着跟他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要他跟他们一起活动。李沉舟就只是微笑,老狐狸微笑的工夫——这辈子该是练到家了。面对一群叽叽喳喳的人,是这么笑,面对在床上干他的柳五,也是这么笑,笑得悠游宽宏,笑得柳五心头火起。越火起越是往死里干他,咬住他的奶/头和胸肌,恨不得一口咬下来,老狐狸却只是打他几下屁股,捏他的耳朵,说他“一股子疯劲儿”。没错,一股子疯劲儿。疯了许多年,疯得心力交瘁,疯得把那个说他“一股子疯劲儿”的人都给疯没了,只为了一个让他不疯的梦想——赵师容,和一个像样的家,或者,一个拥有赵师容的家。他是丈夫,赵师容是妻子,他们有两三个孩子。他和赵师容,和孩子们,住在一幢温暖明亮的房子里,住在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偶尔下雾,偶尔下雨,却都不大,是风和日丽中的那点可爱的阴影。所以,疯的目的是为了不疯,疯子也是想要成为正常人,过正常人的生活的——这点愿望很错麽?没人回答柳五,因为压根儿没人在乎他的什么愿望不愿望。他如果不发话,不下命令,他的房门就永远不会有人来敲。那个负责收拾打扫的老妈子,自从有一回在九十点钟上敲柳五的门,问换洗衣服的事被柳五斥了几句,就再也没主动上来过。柳随风很清楚,这边住着的人,除了莫艳霞,人人都对他很不以为然,同时又人人都默默想念着李沉舟。这些人若是知道他曾经肆意妄为地骑在李沉舟身上,狂抽猛干,把李沉舟干得大声叫唤,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呵呵,有意思。——哦对了,宋明珠是知道他跟李沉舟的事的。这个小婊/子,知道当不知道,估计她绝不会跟赵师容讲这个,绝不会讲。是啊,讲起来太伤自尊,伤赵师容的自尊,伤所有人的自尊。自己心爱的男人被自己所恨的人cao干,赵师容知道了会不会疯掉?柳随风嘴角奇异地弯起,被这个念头迷住。是啊,李沉舟是赵师容的软肋,赵师容要是知道李沉舟曾跟他鬼混了那么长时间,会是个什么反应?——大概会歇斯底里罢,自己如天神如珍宝般尊奉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被自己弃若敝屣的男人骑在胯/下cao干,会不会显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尊奉像个笑话?呵呵,本来就像个笑话。像个笑话是因为贱,他、赵师容、李沉舟,他们三个都像个笑话,也都犯贱。他是为了赵师容而犯贱,赵师容是为了李沉舟而犯贱,李沉舟是为了萧秋水而犯贱,萧秋水……萧三聪明得很,聪明人是不犯贱的。萧三当初估计也是或有意或无意地勾引过李沉舟罢。不需要多么直截了当的暗示,一个闪烁的眼神、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就很够李沉舟这只sao情满怀的老狐狸上钩的了。果然,老狐狸自己做起春梦,以为凭着自己的这一腔sao情,能够将那个萧三追到手,着实下了一番苦心,也献出了可怜亦可笑的纯情。是的,纯情,柳五不欲在这上面抹黑李沉舟。他看得出来,老狐狸当时的确是恋上那个名不副实的萧三少爷了,恋得患得患失,恋得战战兢兢,恋得辛苦无比。老狐狸大概是第一次恋爱罢,那么手足失措,就像他在赵师容面前一样,一样得有气无力。雨还在断续地下,又冷又轻,打不散对面南山上缭绕不去的云雾。洋炉里的火,眼看着要熄灭,是不是要叫老妈子上来添一把呢?又一口玫瑰露下肚,柳随风并不想动作,让人进来做事,收拾或是添火什么的。那些人将他抛在脑后,他也将他们推到外边,如今他反而为这一人独处的境况感到欣慰,并不想有人前来打扰。没有人在乎他关心他?那正好,因为他们没一个人了解他,没一个人配得上了解他。说起来好像挺凄凉,习惯了也就这样,反正从来都是如此,从他十三岁上,从他三岁上,从他从娘胎里出来,就是这样了。世人走在路的一边,他走在另一边,如此而已。柳随风面对着一窗冷雨,一脉南山,南山后面终年环绕的灰白的雾岚,就这么度过了很多时间。饿了吃块冷rou,渴了啜口玫瑰露,冷了有毛毯有洋炉,欲望上来了,自己纾解一下,过得也不太坏。唯一有点让他头疼的是他的胃。慢性胃炎,多少年了,小时候落下的病根,跟着他出生入死,跟着他起起伏伏,跟着他从南京来到重庆,跟着他一块儿看这重庆的冬雨,和冬雨间歇时一闪而没的太阳。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