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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身体,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事实就是,无论复仇与否,你都会活在痛苦里,这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情。”柳恣是在商圈里长大的人,清楚利益交换的黑暗面有多恶心。哪怕厉栾只是目睹了这一切,都直接崩塌了对父母的信仰,活在无尽的自责与压抑记忆里。云祈作为这一切的亲历者,本身复仇与否,其实都没有意义了。即使她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活着的龙辉杀死数遍,对他吼完内心的所有质问,把他摁在泥沼里让他窒息挣扎,可在这些结束以后,她也不会得到解脱。事实就是,有些心理创伤,是永久的,而且是不可逆的。而且这种创伤,会不断往潜意识的深处沉,牵动着各种本能反应,扎根入梦境与行为里。生活不是爽文,报复与泄欲并不能解决问题。对于有些人而言,能够活下来,能够活到第二天,背负着满身的伤痕继续自己的人生,就已经付出了所有的力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云祈微微笑了起来:“你的手下,有个姑娘姓厉吧。”“真是很巧呢,”她的指腹摩挲着茶盏上的青色花纹,轻声道:“我从前杀的一个人,也姓厉。”“还有姓龙的,你要不要一起杀了?”柳恣反问道:“或者杀了整个临国的人,你便安心了吗?”云祈握住那茶盏,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你想做什么?当那济世的活菩萨,劝我回头是岸?”她猛地放下茶杯,面上依旧带着笑,可眼眶早就红了起来,泛着无法控制的泪意:“柳恣,你没有体验过我经历的一切,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你活在父母健全的家庭里,没有死亡,没有自我出卖,不用在人与人之间献媚周旋,更不必想着如何挽回自己的名字——自己被彻底抹去的名字!”“柳恣,你是高高在上的元首,连名字的意思都是放纵与适意,就算你拥有再多的压力,可你也不会在听见某一个字,听见某一个音节的时候浑身战栗恐惧,甚至许多年里都要借助药物来得到睡眠!”“你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绝望而黑暗的十六岁,又如何来用道德和法律去要求我?!”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双泪流满脸颊,连声音里都被吼的嘶哑,却双手撑着桌子,仿佛死撑着不肯倒下一般,只咬牙道:“柳恣,你活在光明和干干净净的记忆里,你是一个看客,永远也不可能懂我。”柳恣定定地望着她,双眸却也流下眼泪来。“云祈。”他说话的时候有些颤抖:“共情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他坐的笔直,显然也在竭力控制着自己。“我从来没有选择过成为一个国家的元首,也没有选择过牺牲掉自己的所有时间精力甚至是感情,去成全一个国家的人的生死。”这些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根本没有见过两面的陌生女人说。他的声音清冷而又嘶哑,带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压抑。“我从二十四岁到现在,每一年,每一天,都在为临国而活。”“我可以退下,可以随时把权力和资产拱手让给那些觊觎我任何的人。”“可是,我也一直知道后果是什么。”他聪慧如此,自然有全身而退的能力,有保全自己的资本。可是他的共情在不断地告诉他,其他人会拥有怎样的明天,又会怎样为那样的明天而挣扎痛苦。“我的共情,就如同绞索般把我的脖子,与那等待被引领的几十万人绑在一起。”柳恣在流着泪的时候,却与她一样,同样是双眸含着笑的:“哪怕只是从看客的角度来了解与你的一切,我也会感受到真切的痛苦和绝望,也会在深夜想你的境遇和一切——这种共情把我绑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我今天来见你的唯一原因。”他用夜以继日的工作,来让万千的人能够更快乐的活下来。也用如今的眼泪来回答她的所有质问。眼泪不能代表懦弱和无能,却足以说明人所感受到的痛苦。云祈深呼吸了一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擦干脸上的泪渍,叹息道:“所以呢?”这是无解题。“我不可能回江银——也不可能回扬州城,”她轻声道:“任何与龙辉有关的事物,都会让我下意识的发抖,这是你不能影响的。”一个经历过车祸的人,可能听到鸣笛声都会下意识的想要痛哭。她过去十余年凭着一口气布局周旋,却输给了一场异变。在这场异变之后,整个人也只如一缕幽魂,杀了谁也无法改变什么。“不,云祈,”柳恣深呼吸道:“我并不是来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的。”“我是请求你,从今日起,开始为自己活着。”他的声音因为情绪而更加沙哑,却已经用了所有的力气。“你想去争,就去争。想逃避世事,就放手。”“我在请求你,不要再自我折磨,而是为你自己活。”去接受你的执念,你的记忆,你身体和内心深处的创伤。不要再被潜意识里的压抑和恐惧所支配,不要再成为黑暗记忆的傀儡。云祈沉默了几秒钟,缓缓站了起来:“柳恣,我能够听懂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拿了心理学的学位,而且也知道自己的所有症结。”她径自把椅子推回桌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人的灵魂,是由活着的所有记忆凝结在一起的。”“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转身离开,在打开门之前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柳恣,你身上的光明与温暖,和我其实是两个极端。”“我们,注定了不是一种人,也无法拥有同样的结局。”——辛弃疾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新的扬州人。他不用为了学分再日夜补习,而且在外交官的照拂下也不用再强制性的回宋国听人差遣。他拥有了……认知里仍旧不清晰的自由。如今的他,已经得到了临国的永久ID,可以选择任何他喜欢的职业——只要资质够格、能通过审核就可以担任,也可以去考任何他喜欢的专业进行研究。想从政,想做医生,想离开临国去任何地方,想保留发髻或者剃个光头,全都是他可以选择的事情。他已经在这三四年里,被全新的记忆不断地改变成了新的人。拥有更扎实的科学素养,更广阔开放的认知,以及更加坚定的从政心。他想要更多的人能如自己一般,得到更好的生活。如今的一周七天,有六天会泡在财政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