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夜雾-12
蝙蝠侠在医院里只找到了他的定位器。藏在病号服纽扣里的定位器连着纽扣被一起剪下来，随意地放在了床头柜上。藏在鞋跟里的那个倒是还在原处，但它能起作用的前提是席勒穿了鞋。 接着他和戈登又调取了监控，看到画面中的席勒在护工替他收拾完碗筷后就保持着抱住膝盖的姿势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监控上的时间还在走，他几乎要以为这是静止画面。 这样的画面保持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就在戈登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屏幕上的画面闪烁了一下，然后“啪”地变成了失去信号般的黑白雪花屏。然而在那个画面之前的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里，他看到席勒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 最早那起案件被报告时，他查询席勒定位看到的那些“无异常”的数据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蝙蝠侠本就纤薄锋利的唇抿紧了。 紧接着，就在两三个呼吸的间隔之后，又是“啪”的一下，走廊的监控屏也失去了画面，再然后是楼梯间，门诊大厅。等到所有监控失去画面大约十分钟后，所有闪烁着雪花的屏幕就像突然接通了信号一样又恢复了正常。 没有人能看到蝙蝠侠的神情，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空气里的低气压。黑色披风卷动着在医院监控室门口留下一道阴影，戈登转身追了出去。 “蝙蝠侠，你去哪？” “小丑的宴会。” “我也——” “不，你留在这里。” “蝙蝠侠，蝙蝠侠！你不能——” 戈登的话没能说完，他追到最近的医院走廊窗口时蝙蝠侠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戈登长久地注视蝙蝠侠离开的那扇窗户，直到一名探员小声嘀咕了一句“蘑菇？”才找回自己的注意力。 戈登顺着探员的目光看下去，在墙脚看到了丛生的类似菌类的东西，纤毛状的鳞片形成的伞盖表层红蓝交织，闪耀着金属般的光芒。他试探着踩了一下，没有什么阻碍地将那些或红或蓝的东西碾成一团濡湿的片状碎块，疑似菌类的无脊椎动物碎块内部呈现出鲜嫩多汁的、白rou般的质感。 戈登皱着眉收回脚，陷入了另一重思考——哥谭医院以前有这么多蘑菇吗？ 与此同时蝙蝠侠正骑着蝙蝠摩托驶入浓雾。 快到教堂时，蝙蝠侠瞥见了石板路上丛生的类似菌类的东西，越靠近教堂这些疑似腐生的小玩意就越密集。他曾在码头仓库以及……迷雾中的韦恩庄园见过更为壮观的，但教堂这里的看起来似乎还处于生长期。 当他拒绝那个庞大的意志后，他变得更容易看清一些东西了，比如——为什么之前自己从未留意过这些突兀的蘑菇？ 他本该留意的，蝙蝠侠永远关注着哥谭的每一处变化。但在昨天以前，“这些‘蘑菇’的存在是正常的”的想法自然得就像是直接从他的脑子里长出来一样。他的大脑像是被某种力量揉搓摆弄过，如此驯服地接受了这个想法，丝毫没有怀疑。 蝙蝠侠从在仓库里拒绝那具邪神遗蜕的疑惑后开始一点一点修正自己的认知，然后他就发现，这种影响的发生要比那更早得多，不动声色得多。 是的，蝙蝠侠早就在哥谭的更多地方见过这些蘑菇了，倘若追根溯源，时间上恰好与最早的儿童拐卖案时间接近。 时间线就这样把看似并不相关的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儿童拍卖？用儿童的“生命力”制造的能让人永葆青春的秘药？不，那些人所图要更大得多。但比起“所图更大”，更令蝙蝠侠担忧的是，那些人可能真的只是想要“永葆青春”，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 也因此，蝙蝠侠拒绝让戈登参与其中。 而小丑，他的老对手，他的死敌，他的仇寇，但同时也是哥谭最了解他的那个人，现在联系他说自己抓住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当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些案件而忽视了小丑之后，他确信小丑因此而体验到了某种不愉快的情绪，因此小丑出手了——小丑总是如此。 但小丑究竟发现了什么？ 黑色的蝙蝠落在哥谭教堂，浓雾随着他的落地在四周卷动、流淌。 这间教堂已经废弃了两三年，早就断了电，哥特式建筑独有的高挑巨大的四面玻璃窗将天光过滤进来，朦朦胧胧地照亮了空旷高挑的建筑内部，在雾霭中显出一份空明的寂静。 这不太正常。 蝙蝠从层层递进的门廊中向前走，路过一个个尖肋的拱顶，直到看见了一张餐桌。一束光从穹顶漏下来，让他看清了餐桌主座上的人——是席勒。 当然，不止是席勒。 挨着席勒的那一排一共坐了13个人，或者说是被绑了13个人。正中央是席勒，左数第4个男人胖硕而健壮，是他找了很久的马罗尼，其余都是带着白色鸟类面具的人——如果不考虑他们现在是死是活的话姑且算是“人”。 长长的餐桌上摆着堪称丰盛的“食物”，那个小小的坐在主座上的身影越过这盛宴看向另一侧站立的高大的黑色身影。 蝙蝠侠从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饱腹后的满足。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接近愤怒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升起来。 “小丑！” 一种低沉沙哑的嘶吼从他的喉咙发出，接着立刻得到了回应。 “哈哈哈哈哈……” 有着绿色头发的瘦削身影从教堂侧面的阴影里走出来，然后——砰！ 蝙蝠侠揪住了小丑的衣领，把他重重砸在教堂里的立柱上，巨大的力道激起一阵扑起的浮尘，灰尘卷入涌动的雾气，将空气搅弄成更深的灰。 小丑的耳朵因重击而轰鸣，但他还是在笑，一边笑一边举起了双手，忽略掉那张脸上的油彩，表情堪称诚恳。 “噢，蝙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说过了，我是来报案的。我发誓我和这一切毫无关系。” 蝙蝠侠的额头抵着小丑的额头，死死盯住他，嘴唇用力掀动，吐出了一个词。 “撒谎！” “噢哈哈哈，亲爱的，你知道我没有在撒谎，你知道，所以你生气了对吗？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和此刻狼狈的姿势，朝蝙蝠侠竖起了一根手指。 “亲爱的，亲爱的，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呢？” 蝙蝠侠顺着那根苍白的手指看了过去，小小的席勒依旧端坐在主桌上安静地看着蝙蝠侠和小丑，就像刚才两人的打斗——或许称之为蝙蝠侠对小丑单方面的殴打更合适——与他毫无关系。 “为什么。” 席勒，那个孩子，看着他歪了一下头，像是疑惑。 “你不是说……如果案件能解决的话，你会好受一点吗？”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纯真但怪异的，像是从不知谁的脸上模仿学来的笑。 “你看，现在他们全都在这里了。” “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开心一些？” “dad？” 那句“dad”像一枚无形的子弹击中了蝙蝠侠，他颤抖着松开了小丑，发出了呜咽般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