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头正好，温度适宜，叶楸在河岸边钓着鱼，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上下晃动。

    突然一只手从水里探出扯住鱼线试图将他往下拉，水里那物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啾啾…啾啾……”

    叶楸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被那东西拽倒在地，口鼻皆在水中浸泡一时间无法呼吸，可也没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窒息死亡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一双阴冷潮湿的手摸上他的后背，“啾啾……我…”

    男人猛地从树上惊醒，一个转身掉在地上，他倒是不讲究，又抓起地上的泥巴在脸上身上四处涂了涂。

    叶楸在地上躺到夜半时分起身，藏剑校服在这几日的用心糟蹋下已经看不出原貌，轻重剑用铁水封住剑锋一副残破不堪的样子。

    他刚走出阴风林就到李渡城外的茶铺，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闭，不过茶铺灯火幽暗像是有人在里面。

    阴风林无风自响传来类似鬼泣的声音，李渡城由于天一教和战事早已荒废，只有零星几个看守守着没剩几人的城，这种荒芜之处还有茶铺简直可疑。

    叶楸走上前敲敲窗框，窗沿探出一只手，他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指甲缝里的污垢让拿银子的人都缩了缩手，“进来吧。”

    茶铺的门压开一条缝，叶楸反身钻了进去，铺子内部破败但地下别有洞天，装饰华贵的地上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或跪或坐，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下叶楸问道：“你为何而来？”

    “这就说来话长了，家道中落被jian人暗害……”

    “打住，求财是吧。”

    叶楸使劲点点头又往小二手里塞了点碎银，说道：“大哥行行好，这些银钱是我倾尽全力攒来的。”

    “去去去，一身脏污，你们能不能进城，还得看你们是否诚心。”小二往后退，收走钱又白了叶楸一眼。

    叶楸像是得了教训低头不语，顺便偷偷四处打量屋子里其他人，触目可及的房间里有几个面瘦肌黄的青年挤作一团，还有女子带着小孩，甚至有几个人高马大的武夫。

    “各位可都是自愿入我鬼域，一会上面的人来查，能否进入就看各位本事，若是不能被选中也望各位守口如瓶，前阵子有嘴松的……”小二竖起大拇指在脖子间从左往右比划，道：“各位懂得。”

    众人像是被吓唬住连连点头，几个武夫嗤之以鼻，小二却不在意继续道：“子时一过便可进入。”

    叶楸坐在屋子角落里闭目养神，他本是奉命调查洛道近两年大规模人口失踪的事，那年刚好叛军攻打洛道，将士们苦守洛道三旬但人心不稳节节败退，突然守城将军和几万叛军一夜之间失踪，本就没什么人的李渡城有了吃人的流言使得更多人离开。

    有人说夜晚的李渡城有鬼怪，夜巡的士兵在街上遇到过打不死的尸人，也有人说夜晚的李渡城地上有捡不完的金子，朝廷散布流言就是为开采金矿。

    可叶楸接下案子就去李渡城住了半旬，晚上的城中一片破败除了阴森的冷风什么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城门口的茶铺。

    前几日有人报官说茶铺里有人贩卖人口，官兵前去废弃的茶铺搜查一无所获，倒是让叶楸发现了铺在地上的草席缝隙里没有尘土。

    深夜里隐约的烛火和进而不出的人，这不就是一个接头点？

    叶楸暗自打个哈欠，想着白日里做的梦，可能是最近破案压力太大了，等这个案子结束就请假回长安休息一段时日。

    “都醒醒，上头来人了。”

    一个全身被破布披风包裹着的人从另一扇门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镜子站在众人面前自左往右开始查看。

    那人带着几个随从检查盘问的仔细，虽说叶楸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也怕有露馅的风险。

    只见那人割破一个青年的手指，血滴在镜面上，一道白色幽光闪过，那人摇摇头，青年便被拖了出去，不一会随从甩着染血的刀回来。

    看来从那次暴露后想去鬼域却没有被选中的人都被灭了口。

    叶楸咽了咽口水，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纨绔子弟，特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饿到面部蜡黄脚步发飘，那镜子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去。

    有的人选中有的人落选，很快就到了叶楸旁边，身边的女子抱着瘦弱的婴孩，孩子的手指被割破哭得有气无力，镜子上闪过一道血红上面写着“疾病”，女子的血滴上去却是暗紫色写着“疾苦”。

    一滴血就能查这么清楚，叶楸心中诧异可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已经在想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叶楸的手指被那人轻轻戳破，血滴在镜面上随即显现出深红色的两字“恶疾”。

    现在叶楸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可以混入鬼域，坏消息是他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恶疾。

    那人颔首，叶楸便被随从从地上拽起来用布条遮住眼睛带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开始叶楸还在心里默默记着路七拐八拐后早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传来，眼睛上的眼罩被取开，一副人间炼狱在他眼前展开，一些行尸走rou在地上爬行或者走动，明明是在夜晚，可一轮血日挂在空中，先他一步到鬼域的母子俩被尸人逼倒在路边。

    叶楸健步冲上前，抽出轻剑击退尸人，随从冷笑道：“大人对你温柔，那我便给你个忠告，别管不该管的事，早点找个庇护所。”

    他扶起慌乱的女人，四处张望了下，这里虽然和外面时间不同但空间差不了多少，记得没错往前不远处是渡灵坊。

    刚找到坊外一个废弃的屋子，外面就开始弥漫淡绿色的烟，叶楸发觉这烟雾无法进入屋子便不再管，转头去查看母子二人的情况。

    “谢谢公子。”女人柔弱啼哭道：“我本走投无路想着来这鬼域有一丝出路，不曾想差点被袭击。”

    “这里太过危险，你还是带着孩子早早离去。”

    “公子有所不知，入了这李渡鬼域，只有见到城主才行。”

    叶楸暗叹还有这道关窍，附和道：“也是。”

    两人无言，淡绿色的雾气从房门的流入，等叶楸察觉时已经喉咙干涩苦痛，女人用手绢捂住口鼻对着他反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