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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3壶关之后、贾诩进入癫狂被学长领走后(私设失忆诩)

    但他郭奉孝,悔婚了。

    无数次倒在歌楼,在歌女的莺莺笑声中、在酒精的麻痹下进入昏睡时,他的梦都是混乱的。

    他梦见辟雍学宫时,自己扒在墙上看隔壁那些衣袂飘飘的女学生,不出所料他会被文和找到然后拽下来,那时他埋怨地看文和,却又在阳光下、细雨中、小雪里,觉得好像多看看眼前这人的漂亮容颜也不错。如是被文和拎回了课堂。

    他梦见自己和贾诩在夜间苟且时对方肌肤的触感,梦里文和的喘息那么好听又那么遥远。文和扣在自己皮rou上的指痕仿佛还在犯痛。

    他梦见文和去壶关前一夜,他们做到红烛的蜡烧到了底,徒留一片固执的蜡滴。他打趣说像洞房花烛夜,文和讥讽说:红烛烧越久就代表姻缘越长久,看来我俩没缘也没分。

    他梦见在壶关,在死人堆里找到文和时,那如释重负的喜悦,和痛苦。他来时想了很多,纠结了很多,甚至有那么一瞬怨恨起自己一向敬仰的学长,怨恨他破坏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和文和将铭刻在时间长流中的、比那些庸俗的或结发或暗渡陈仓深刻得多的羁绊。

    怨恨他为何这般正道,做了他想做的事。

    他也想文和活下去啊。他想的,但他也想文和做他的英雄。他本该成全文和也成全自己。

    但这一切,在看到那血rou模糊的尸丛里、那张依然漂亮得不合时宜、却被血与伤痕沾染的脸时,都烟消云散了。

    他好像情绪没什么起伏,迟疑地抱起贾诩那瘫软如死尸的上半身,不顾刺鼻熏人的腥臭。只有那颤抖又用力扣着怀中人的手指暴露了他那时的汹涌。

    我们得把他下半身从挤压的死人堆里拉出来。学长的声音说了很多遍,才传进失神的他的耳朵。

    他梦见贾诩醒来时,片刻寂静后的歇斯底里。

    怎么不好理解呢?计划被他们搞砸了,他白搭进一条腿,他怎么恨他都不为过。

    但文和只是像着魔了一样念叨,好像在问他也好像在问自己:“我有这般难堪么?你这般不信任我么?”

    “为什么我没有死在壶关?为什么?”贾诩死死盯着他,“为什么要这般折磨我?要我活下来?”

    那还未恢复的身体用尽全力抓住郭嘉的手,“杀了我。你既然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那杀了我便是,反正我也没有价值了,不是吗?”他微微笑着,嘴角保持在一个诡异的弧度,语气像是哄小孩般循循善诱,“来啊,奉孝,杀了我。”

    郭嘉心里翻涌着万般的苦楚,好像他被贾诩强迫着握着一把刀,但那把刀是指向他自己。

    他克制了良久情绪,才将自己伪装得平静,他甚至还努力挤出了笑意。

    “文和还是这么没意思,那就自行了断了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大抵触及了贾诩的逆鳞,他顿了顿,随即掐郭嘉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不对,不对、”他无助地看着郭嘉,双眼逐渐变得狠恶,“该死的是你……是你!是你郭奉孝!”

    “可你这文弱瘸子样……真是抱歉,看来我还得活很久。”郭嘉笑了笑,嘴角的动作牵扯到了心脏的伤口。真他妈疼。

    他梦到机缘巧合,再次和文和碰见。文和完全变样了,他从来不知道,从前那清丽的脸还可以有这般阴戾的气质。

    他看见他拄着拐杖,他再也不用顾及会被文和从墙檐强行拽回课堂了,也不用再担心在床上压不住文和了。

    文和永远追不上他,拽不动他,也踹不了他了。

    文和唤自己的名字一贯咬牙切齿,但他知道,以前的牙齿是zuoai时咬在他肩膀上,现在则是一口一口撕咬仇人的血rou。

    他只是用笑回应:“呀,还能当军师啊,脑袋没瘸就好。”

    得到的是贾诩阴测测的怒目而视,只是一刹那,他以为回到了辟雍学宫的日子,把文和惹恼了他总是这样瞪他,但他知道回不去了。

    “文和,别这样看我,我好怕啊。”

    我好怕啊,你眼里这毫不掩饰的恨,让我连骗自己回到从前的余地都没有。

    梦境之于郭嘉是天堂也是地狱,在这里可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也会将他折磨,他缠绵于此,好像在虚幻中的自我虐待能缓解现实中的疼痛。

    有人打断了他的沉沦,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他疲惫地撑开眼,是学长。

    辟雍三贤已落得个分崩离析,荀彧看着这个曾经好歹也算意气风发的桀骜浪子,壶关带走了贾诩的一条腿,埋葬了那个辟雍学宫最老实的学生;也带走郭嘉灵魂的一部分,或许是与挚交决裂的苦痛、或许是计划失败这身处乱世于事无补的绝望,或许两者都有,郭嘉真如贾诩曾警告的那样,快烂在歌楼里了,他好像一块行尸走rou。

    寻找英雄是他最后的倔强。那是他的追求,也是文和与他共同的执念。尽管相隔千里,他们还是会在同一件事上相遇。他们会一起打磨英雄,他的文和,是最好的磨刀石。且等一同欣赏他们共同的作品的那天。

    荀彧看着他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郭嘉一旦沾了清醒,所有情绪都被掩藏在朦胧的笑意后,他撑着脑袋,吸了口烟,打趣学长终于来赎他了。

    “文和在我这里。”

    郭嘉有片刻来不及被捕捉的迟疑。

    “噢?他自己孤立咱们两个,现在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他……不太好。”

    “怎么?左腿也瘸了?”

    “慎言。”荀彧轻斥,“他……有些错乱,以为自己还在辟雍学宫。”

    郭嘉收敛了一半的吊儿郎当,“呀,怎么回事?”

    “想必是你干的好事。”荀彧给了他记眼刀,又道,“他问你在哪里……说是担心你在外面败坏学风。又怕你钱被歌楼掏光了,没钱回来,让我来找你。”

    郭嘉沉默地看着杯中残留的酒。酒液浑浊,一如他的心绪。

    “那我跟你回去,我怕晚一点他都会开始张罗我的葬礼了。”

    贾诩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他觉得哪里不对,学长和自己都不若从前青葱,更何况自己还瘸了条腿。他姑且听信了学长自己出了意外失忆了的说法,而且他有一种直觉,他应该相信这个,除此之外的解释不会是他想要的。

    郭嘉到的时候,贾诩正在床上阅读打发时间,他垂着头,发丝掉了几缀,缀饰着他白皙的脸,恍惚间郭嘉以为还在辟雍学宫,自己打盹从手臂里抬起眼时就能看到文和那好看得过分的脸,然后文和会注意到他的视线,用古板的态度打破一切美好的假象。

    但事实是时过境迁。

    贾诩看入迷了,脚步声近了才发觉,他一抬头为被郭嘉如今的模样惊异。

    “你怎么这副鬼样?”贾诩好像自己想明白了,“我就说你会烂在歌楼里。”

    他有些错愕:“难道这几年我都没管着你?”

    郭嘉仿佛是猝不及防被人无意戳了一刀。他看着床上人清澈的眼,那种回到过去的虚妄感又来了。他迟疑地干笑了几声,只是问贾诩身体怎么样。

    “自然是比你好很多。”

    “嗯,挺好。”

    奉孝没有和自己斗嘴,这出乎贾诩意料,贾诩本想再用些刻薄的话刺他,但看他那鬼样,倒底积下了口德,“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比从前还瘦了?肌rou倒是还能看出来……可你这黑眼圈——你流连歌楼,都不知道用歌女的铜镜照照自己?你知道你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吗?”

    郭嘉被贾诩骂了一通,却只觉得心里很空,这样好心的文和太久远了,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了,如今重逢,他又想起先前偶遇的那个恨不得扒了自己皮的文和。

    他想求现在这个文和别走,又想求他让那个文和回来。从未有过的实感侵袭着他,让他知道,他失去文和了,早就失去了。

    骤然清晰的认识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没有站稳,他跪坐在床边,把贾诩给吓到了:“看吧!你身体都差成这样了!”

    “对不起,文和。”

    郭嘉这样严肃的样子让贾诩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姑且当郭嘉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自己又骂太过了——可是他觉得自己骂得很温和啊,他狐疑又别扭地问:“你没什么吧?要不要叫大夫?”

    “我没事……”

    郭嘉撑起身,把自己挪贾诩床上,他突然害怕看贾诩的脸。

    “我说你……”贾诩试探地观察他的表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郭嘉笑了笑,“哪有。”

    “原来真是遇什么事了。”

    贾诩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往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的床铺:“你这破身板……先进被窝里暖着,好好给我说说。”

    郭嘉摇了摇头,又扯了扯嘴角:“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还没转身,他的手就被贾诩抓住。

    “你在逃避什么?”贾诩试着放缓语气,“怎么,心情不好?不愿意说?”

    没有得到郭嘉的回答,贾诩没想到自己也有试图调动郭嘉情绪的一天,追忆似水年华道,“我记得以前,每次抓你手,总没好事,最后总会抓到床上去,所以有一阵子,我刻意避免在白日里和你有身体接触。”

    看郭嘉表情并没有缓和,甚至更阴沉了,贾诩皱眉,坦白了说:“我是说,你要是心情实在不好,咱们先做一次释放一下……你别憋着。”

    见郭嘉还是一副死了老婆的丧气样,贾诩有点不耐烦了:“不要给脸不要脸……能有多大的事?”

    没反应。

    “……真很大的事?那……”贾诩翻了个白眼,豁出去了,权当做一次大善人了,“你不是一直想我给你……口…嘛,我给你口,但是口完…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老是憋心里不是办法。”

    仿佛最后行刑的那一刀斩下。

    曾经千方百计,想忽悠想规劝想哄文和给他的东西,如今却是因为这样唾手可得。

    郭嘉只觉得荒诞。

    贾诩的每一个字好像一根根针,扎进他的心脏然后刺痛与麻痹接踵而至、蔓延全身,让他此刻生不如死。

    “文和,你抓得我好痛……好痛啊……”

    他无力地滑倒在床脚,他的手还被贾诩抓着,贾诩看着他,自觉该关怀他,但一种莫名的痛楚也向他袭来,让他无法动作。

    看到奉孝这样子,心里有一个惯性觉得他应该开心的。

    但他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