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5

    “真是不解风情。”

    在须佐之男消灭了自己驱使潜入安倍晴明的庭院里的蛇魔的同时，八岐大蛇手边作为构建两方灵力回路的蛇魔也因连带影响在刹那间飞灰烟灭。

    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八岐大蛇应势表达了一番对于这些使魔无端牺牲的疼惜之情，随即，他就看见荒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

    八岐大蛇一直对高天原的神明没什么好感，在他看来，那些都是作茧自缚、默守成规的囚徒，远远比不上生活在凡间的渺小人类来得生动有趣。尤其是人类在自我矛盾中不断沉浮挣扎，灵魂在遵循秩序的同时又拼命追求自由的复杂性，着实令他为之沉迷。

    诚然，就算再无聊的地方也总能出现一些小小的意外性。比如，须佐之男。又比如，眼前这位年轻的神使。

    与城府深重的月读不同，荒在八岐大蛇看来实在过于年轻易懂。而且，他内心所坚守的某种不亚于须佐之男的笃信之力，让他一度想要将荒拉拢进自己的阵营。只是鉴于月读的关系，让八岐大蛇惋惜的放弃了这个计划。

    毕竟，夜空中的星辰固然美丽迷人，但其光辉远不如太阳耀眼夺目。

    再者，这个世间无论人类、妖鬼还是众神都会在他的规则下接受终焉的审判，然后在他赋予的仁慈中自由地选择消亡或是新生。在这个过程中，欣赏一个知晓天命，又不甘心臣服天命，但最终不得不在无望中向天命低头的神明的堕落，也不失为一桩在见证世界终焉时增彩调剂的趣事。

    可惜——

    “……”算了，不愉快的失败往事还是不要想了。

    自指尖忽然窜起至全身的微弱麻意让正在回忆过往的八岐大蛇瞬间表情微变。

    低头看了一眼指间隐隐泛着雷光的封印具，八岐大蛇不动声色地将其藏进另一只手的掌心下，这才重新看向一旁的荒，笑着问道：“无聊的玩笑就到此为止吧。神使荒，高天原这次派你前来，究竟有何目的呢？”

    荒正色道：“蛇神，我会如实将你刚才的表现，以及须佐之男大人的选择带回高天原。”然后，在眉头紧蹙地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他又面现纠结道：“顺便提醒你一下，对于老师和天照大人来讲，你和须佐大人的孩子大概率不是神乐，而是另有其人。”

    霎时，一向从容优雅的邪神终于为这离奇的现实彻底变了脸色。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着双眼直视着荒，企图从中窥见高天原的真意。尽管他刚才确实有陪着众人胡闹了一场，可说到底，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这件事的真实性。

    论世间的阴谋诡计，谁又能比得过他八岐大蛇的呢？否则，千年前，高天原也不会因他一分为二。这个世间也不至于面临湮灭不存的危机。

    无论高天原这一次想要借着这桩异想天开的婚事图谋什么，八岐大蛇自信他总能计高一筹，笑到最后的。但是——

    “天照他们居然是认真的吗？”八岐大蛇收敛正色地质疑道。

    这是非常稀有的景象。

    谁能想到一直以来那个将整个世间玩弄于鼓掌之上的邪神居然也会有栽倒在计谋上的一天。虽然高天原这一次的行动从本质上讲可能根本就算不得是在玩弄计谋。

    原本还为这次的任务心怀郁闷的荒，此时忽尔有种云开月明的清爽感。

    离开之前，看着似乎在怀疑神生的八岐大蛇，荒少有地对八岐大蛇真诚道：“蛇神，在此提前祝你和须佐大人百年好合。”

    八岐大蛇：“……”

    于是，等到须佐之男披着金红色的晚霞从晴明那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依旧留在原处，交叠着双手，一脸深沉地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阴谋的八岐大蛇。

    虽然此时已是春末，但生长在山道两旁的晚樱仍在绽放。偶有轻风来袭，托着那些被吹离枝头的粉色花瓣在空中纷飞，将这一刻的逢魔之时添上了一层别样的风雅韵味。

    须佐之男走近八岐大蛇，伸手取下一片飞落在他头发上的樱花花瓣，问道：“为何不走？”

    八岐大蛇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须佐之男，反问道：“神将大人想要我走到的哪里去？”随后，不同于荒在时，八岐大蛇大大方方地展示着那个套在自己指间，这一次除了须佐之男本人以外，无论他依靠谁都再也取不下来的封印具，充满嘲讽地说道：“有这么一根牵狗绳在，无论我跑在哪里，你都能轻易地找过来。即如此，为何我不省点力气，在你决意放弃之前，老老实实地待在你的身边？”

    “是吗。”须佐之男深深看了八岐大蛇一眼后移开了视线。望着逐渐西沉，落下山头的太阳，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平静道：“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是啊，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同样平淡地应了一声，八岐大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盈盈浅笑地侧过头看着须佐之男，意味深长道：“那么我们启程吧，神将大人。”

    二人谁也没有主动向对方提起今日突发的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