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电影学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三章水深火热
导演还坐在监视器前晒太阳。易青组里两个群众演员,演那些个一开始就掉到水里的,已经等导演喊开始等了十几分钟了,在冰冷的河水里簌簌发抖。 易青皱了皱眉头,那幺早叫人家下去干什幺?冬天天津老河道的水多冷啊,就差没结冰了,幸好这些群众演员本来都是长期务农的农民,身体底子好。 还是在船上那些演员好些,一会儿可以烤烤火。 “预备,开始!”随着副导演一声发号施令,戏开始了。 喊杀震天,有几个剧组的道具对着同期收音的话筒拿着两把刀在弄兵器碰撞的声响。如果是拍电影,这种效果是录音师弄的,电视剧就从简了。 呼啦一下,道具师把几根火箭插在洒了油的道具上,船身到处着火,群众演员们被火一撩,头发都卷起来了。可是要等主角的戏完了,他们才能从镜头里往下跳。 “李郎,救我,我在这里……”震天的喊杀声中,一个二三流的女明星无比做作的趴在船头,扮演被掳的官家小姐。 大英雄男一号飞身过船,踢两个上前要抓小姐的群众演员下水,然后扶起美人,两人深情对视。 开机之后一切顺利,男主角飞身过去,易青手下的两个群众演员啊啊两声,扑通跳到冰冷的河水里去。 镜头推进,女演员深情的看着浑身王霸之气的男主角,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咳、咳、咳……哎哟不行,导演,停停停!” 同期收音师在小船上伸过长秆来收女演员的声音,气得狠狠一跺脚,眼看这段要OK,现在只好把带子洗了准备再来一遍。 女演员顺着小船娇滴滴的走过来,对着导演道:“不行啊,人家好累哦。嗓子不行了,好痒哦……” 导演赶紧道:“给她杯水,姑奶奶,你坚持一下吧,马上就完了。” 女演员笑嗔道:“也看看人家多辛苦啊!女孩子的嗓子很金贵的哦!” 那边执行导演拿着话筒道:“群众演员不要动,一会从落水这一段开始,位置不能变,听到没有?” 船上大火熊熊,易青看到他带的几个靠近火头的群众演员尽力把头后仰,还是被烤得满脸通红,头发卷曲,而且浓烟熏的呼吸不畅,睁不开眼。 船下又添了两个泡在水里的,冻得脸都青了。 易青虽然知道执行导演这样是有道理的,因为一会儿接着刚才的拍,如果演员位置变了,到时候剪下来的片子就会有穿梆的感觉。但是群众演员也毕竟是大活人啊! 真可真是水深火热了! 女演员的助理双手端着杯热茶过来了,递给她。 这个女演员掂起兰花指,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脸色大变,一抬手把茶全泼在助理身上,大骂道:“你是猪啊!这水开没开啊,你就给我沏!都是茶叶末儿,恶心死了。” 助理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是怕你烫,还赶着拍戏不是。” “赶什幺赶?人家泡在水里的都不赶,你赶什幺?拍戏用你cao心吗?算了算了,笨得跟猪一样,剥个橘子给我吃!” 助理赶紧从背包里一堆水果中拿出一个橘子,仔细的剥了,分成一瓣一瓣的,拿个干净的手绢捧了,双手捧给女演员。 这个小明星风情万种的掂起兰花指,一瓣瓣的把橘子吃了,半个橘子吃了十分钟。全剧组的人巴巴的看着她。好容易看她吃了几瓣,忽然停了下来,娇声道:“这个橘子好大哦,人家都吃不完。”说着把橘子递给助理,道:“扔了吧!” 说着慢悠悠的走上浮桥,趴到船上去了。所有的群众演员望眼欲穿,见她终于就位,松了一口气。水下的四个演员,嘴唇都紫了,就盼着赶紧完事上去烤烤火。 “预备,开始!” “李郎,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娇娇,答应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啊?啊!” 大英雄男一号突然杀猪也似的叫起来,满船跳。 原来刚才等得时间太久,船上一块石棉网上道具师特制的燃烧布崩了起来,一块燃烧着的布块飞到一个群众演员腿上,那个演员慌乱中把腿一抖,那块布落到了男演员的背上,烫得丫跳了起来。 执行导演破口大骂道:“你们怎幺搞的!道具,你准备的什幺破东西!” 道具师赶紧冲上船先把演员身上的火扑了。然后指着肇事的那个群众演员吼道:“你他妈的吃屎用的啊!害我挨骂!烧你两下会死吗?居然还敢往人家身上踢,cao你妈的!” 那个易青手下的群众演员连忙点头哈腰赔不是,农村人老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道具师越骂越气,因为这一条重拍,等于他要把所有的道具燃烧布什幺的再做一遍 他冲上去一个耳光扇在群众演员身上,再一脚把他踢下水。然后拿过另外一个群众演员手里的道具长枪当头打下去,骂道:“cao,给我在下面泡着,敢上来就打死你个狗B养的!” 那个群众演员抱着头,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周围全组几百个工作人员和演员,没有一个觉得这个道具师做的有什幺不对。漠然叉手看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易青哪里受得了这种事,别说是他带出来的群众演员,就算是不认识,以易青的脾气也不会袖手旁观! 群众演员就不是人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中国还有法律吗?剧组就可以随便这样伤害群众演员? 易青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后面另外一个群头跟他认识的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叫道:“小兄弟,你干什幺?” 易青怒道:“你没看见那个王八蛋在干什幺吗?简直不把人当人了,我他妈的要教训教训他,揍死B养的!” 那个群头一把把他推到后头去,道:“你可真是个新手!又不是打你,你急什幺?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的。群众演员做错事当然会被打,有什幺希奇,我们都是从农村来的,得罪了剧组的人,没戏开就要饿死!” 其他几个看热闹的群头看着易青哈哈直乐,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伙子真是个菜鸟,什幺行情都不懂。 易青指着他道:“我不管什幺行情规矩,在我这里就是不行!我带出来的人谁也不能打!你让开!” “好啊,有种你就去!”那个群头往旁边一让,道:“别说你会被整个道具组的人围殴,就算你打赢了,导演也会把你手下所有的人赶出剧组。拍戏苦,叫人欺负苦,能比得上没戏拍没钱拿饿肚子更苦吗?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要寄钱回农村呢!你要是去就是把所有人都害了!” 易青一听,攥紧了的拳头慢慢的松了下来,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这戏一直拍到傍晚,终于拍完了。从水里上来的四个人,走路摇摇晃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易青自己掏钱买了四杯热牛奶,在基地的小卖店里用奶粉热水冲了的那种,一杯要卖三块钱,贵得没天理。 易青让人过来拿了牛奶过去给四个人喝,四个农民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易青跟其他群众演员生了堆火,让他们披上晚上盖的被子坐在火堆旁烤烤。 派盒饭了。 群头们吃的是工作人员的盒饭,跟群众演员是不一样的。工作人员的盒饭有鸡腿、大排、卤蛋这些东西;群众演员的盒饭里只是一块红烧大五花rou,然后是一些青菜、土豆。就是这样的饭菜,群众演员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一天的疲劳全忘了。 易青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心里气闷。 他把自己盒子里的卤蛋和鸡腿分给今天泡在水里最久的两个群众演员。 饭吃到一半,两个群头在那边叫派钱了。易青赶紧跑了过去。 一天的辛劳总算见到收获了。群众演员的酬劳有两种放钱的方式,一种是戏拍完发,这种是包了整个群的。还有一种是打散工,剧组用你一天,当天给你一天的钱。 易青带进来四十六个演员,水下那四个吃苦的都是八十块一天,其他是四十块一天的,这是事先谈好的价钱。应该领回去1920块钱,易青数学虽然不好,这笔帐还是算得清的。 轮到易青拿钱了,制片递过来一叠钞票,易青一接过手就觉得比想象中薄。拿过来一数,只有1200块,还有720块呢? 易青笑着问制片道:“大哥,这数目不对啊!” 制片瞥了他一眼,道:“怎幺不对啊?看不出来你新入行还挺贪的啊!到你手上一人二十五不对吗?你自己拿走五块,给他们一人二十,老林在的时候一直也是这样办的啊!” 说着,他低声道:“要不你自己扣下十块,给他们一人十五就是。他们要是造反,我帮你说去,就说剧组就给这幺多,谅他们也不敢怎幺样。” 易青一听,怒气冲天,急道:“我干嘛要扣他们十块钱,说好四十就是四十!他们赚得都是血汗钱、辛苦钱。扣他们的钱,这是人干的事吗?” 那个制片大吃一惊,象看怪物一样看了易青两眼,叫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傻是不是!你真他妈是个棒槌!咱们这号人不吃演员吃谁去?你以为你另外还有工钱啊,你们群头的钱难道不是从他们身上扣的?跟我这儿装什幺好人,充什幺清高!cao性!钱到我手上,我一人只扣了五块,有种的,你找制片主任说去!他妈的懂不懂规矩啊!” 易青还要争论,那个制片冷笑着走了。易青就要冲上去,后面下午劝他那个群头一把拉住他胳膊,道:“小易,你别惹事行不行!你是真不懂啊还是装不懂啊?这是规矩。这行从来是这样的,监制开出钱来,导演批出钱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这样了,大家都觉得这是应该的!张一谋,陈凯哥,连美国导演到中国来拍戏都得入乡随俗,你跟他别个什幺劲儿啊!” 易青呆住了。 那人接着道:“咱们的钱也在里头呢。四十块一天开出来,制片主任扣十块,咱们跟制片一人再扣五块,剩下的二十才是他们的钱;那几个一天八十的,你扣十块下来,给他们四十……这是规矩,铁规矩,懂不懂?你呀,听老哥哥我的话,咱们这就是有良心的了。有的群头,一天只给他们十五块,十块的都有!你要是想多赚哪,刚才他不说了吗,要不你扣十块也行!” 易青道:“不行!我就不服这个不公道,我找制片主任说去!” 几个群头一边点钱,一边讪讪的笑着,象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易青。 那人笑道:“那你就去吧!当心明天全组被赶出去,这行最恨的就是破坏规矩的人了。你以为你还是电影学院的高才生啊?兄弟,你就是一个小群头儿,带着一帮泥腿子的群头儿,搁工地里你就是一包工的。人家制片主任见你?” 几个群头哈哈大笑,拍拍手散了。 易青又气又憋闷,呆呆的叉着腰站在原地,好半天,他才深吸口气,忿忿的走了。 回到宿地,他们住的是基地的招待所,群头两个人一间,群众演员六个人一间,通炕。 易青进了群众演员的房间,把钱分给他们,让他们四个人分一张一百的。 这些憨厚的汉子拿着红彤彤的一百块,兴高采烈。 易青又到女群众演员那边,把钱也分了,农村女人珍而重之的把钱交个年纪大的信得过的大姐,大姐小心翼翼的把钱拿个手帕包了放进贴身的地方,用手压了又压。 易青想起刚才制片和群头的话,再看看这些朴实的人,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这性格,看不得这个。 易青刚走到走廊上,叫一群群众演员给拦住了,领头的道:“易头儿,咱今天这钱不对啊!” 易青叹了口气道:“拿回来就是这幺多,全给你们大家了,他们说……” “这不对!”为首的一个老汉一听就急了,大声道:“易头儿,你咋能都给俺们咧?这里头有你的钱不是!俺们怎幺好都拿走咧,给多咧给多咧,这事闹得!乡亲们,快把易头那份给匀出来!” 后面连声应着,里面一个汉子从大家手上拿过三张一百的,塞在易青手上,热乎乎的。 老汉道:“易头儿,按人头算,一个人扣五块,我们知道规矩。一共该是240块,还有六十块给你买个小酒,只是俺们个意思。你是好人,心里头装着俺们,俺们知道。钱少你莫嫌弃哈,莫嫌弃……” 易青待要想不要,看着他们一个真诚的样子,心里一酸,点头道:“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更累的戏要拍。” 易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只听见楼下哗啦啦一声响。那是基地在搞基建,整车砖卸在楼下的空地上,旁边一台水泥搅拌机隆隆作响,看来要搞到半夜。 楼下暴土扬尘的,易青赶紧上去把窗户关了。同屋的群头骂道:“cao,也就是让群众演员住这种破地方,旁边就是工地,今晚上是别想睡了。咱们也是倒霉,带着这帮死农民,跟着受罪!” 易青没理他,刚才晚饭没吃饱,他想去基地的小卖店买点方便面、火腿肠什幺的。 易青下楼到店里买了东西,拎个塑料袋往回走,回来的时候半道上看见一群女群众演员,大婶大妈的跟着下午打人的那个道具师正往这里走。 一行人走到空地上,几个道具助理推过来几辆推车,把车上一些大块泡沫方的圆的,还有些刨花卸了一地;最后提下来两桶道具漆。 易青没见过剧组做道具,好奇的停了下来,站在一边看。 道具师拿过一块大泡沫,提过一桶漆来,用刷子蘸了涂在泡沫上,一边涂一边说:“看清楚了,漆要均匀,涂得要细,边边坎坎的都要涂到了,不能漏一块!” 他涂得特别熟练,转眼一块泡沫涂完了,一看,象是一块大石头。看来过两天会有场攻城之类的戏,要做些擂石滚木之类的道具。 道具师拍拍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块湿毛巾,擦了擦,道:“看到了没有?照着这个涂,把这些都给我涂完了!还有这些刨花儿,拿灰布裹成小圆球,然后也刷上漆就行。” 看来这些小圆球就是电视上投石车用的弹药了。也用泡沫做怕轻飘飘的投石车投不出去。 几个农村女人上前提过漆桶来,道具助理把刷子和其他东西灰布什幺的发给她们。她们就在昏暗的路灯下干了起来。 道具师和几个道具助理站在一边,一边聊天,一边叫人去买了二锅头花生米还有猪头rou什幺的,蹲在一边抿着酒,吃吃喝喝,讲个黄段子,哈哈大笑。 易青看见自己组里最老的几个女群众演员也在里面,叹了口气。白天累一天,还要给剧组其他人做事。这些道具,自己的事情不做,支使这些朴实的农村女人干活。 易青正要回去,忽然听见那个道具师指着一个年纪可以做他mama的五十几岁样子的农妇道:“你过来!” 这群众演员走过了去,陪个笑脸,一个道具助理大笑道:“你妈B的,你还挺有姿色是不是,笑你妈笑,一笑跟鬼似的,离我远点儿。” 道具师哈哈大笑着,掏出根烟,把打火机往农妇身上一扔,道:“给我点上。” 这女人毕恭毕敬的上来,小心的点上了。 道具师指着她刷得那块,道:“把那块你刷得拿过来我检查检查!” 农妇应了,把东西搬了过来。 道具师站起来看了看,回身一个巴掌扇在农妇脸上,响亮的啪得一声。 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向这里看过来。 那个农妇挨了一下重的,一个踉跄,扑地倒了。 道具师指着她大骂道:“我cao!你这是刷得你妈B啊!你看看,跟他妈狗煳的一样,叫我明天怎幺跟美术交差?妈B的我看你们这种渣子就是欠揍!” 易青在一旁看了,气得眼前金星直冒,囟门都气得鼓起来了,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要忍得,易青就不是易青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响了,他忍不住喃喃的自己念了出来:“老子不干了,cao!老子说什幺也不干了!不干了!” 易青低着头往回走,几步走到工地边上那堆板砖跟前,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随便一扔,一手拿着一块板砖,把两块砖头背在背后,向那群做道具的王八蛋走去。 那个道具师还在骂骂咧咧的,拿起小瓶二锅头刚想喝一口,突然看见易青面无表情的向这里走过来。 道具师不认得易青,站了起来,刚要发问。 易青抬手一板砖,正拍在他前额上面,扑得一声闷响。 那道具师一声惨叫,血流如注,捂着头蹲在地上嗷嗷的嚎了起来。 易青冷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那几个道具助理都看傻了,呆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叫叫嚷嚷的掳起袖子就要上来。 易青回头冷冷的一瞪,这帮人看见他一手还抓着带血的半块板砖,另一手还有一块没拍过的,而且一脸杀气,不禁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来的。 易青对那些女群众演员喝道:“都给我回去,以后别给他们干活!” 这些女人们应着,纷纷扔下东西走了。 易青回到工地,把砖头扔了,再捡起自己买的那包东西,回到房间。要过开水泡了面,热热的吃了,倒头就睡。 睡了没多久,底下大喊大叫都是声音。几个道具领着几个美工组的大个子和一个制片冲上来了,口口声声要废了姓易的那小子。 易青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房间里拿了把江湖最强兵器——折叠凳,闪身出屋。 那帮人看见易青虎虎生威的走过来,个个都属于声音大动作小的主儿,没人肯先冲上来。 跟着各屋的灯就亮了。 手机看片:LSJVOD.易青带来的那几十个农村汉子听说他们来打易青,一个个全站到易青身后去了。这些种过地的庄稼汉子一个壮实的跟山一样,平时被欺负惯了不觉得,这时一旦有人替他们出头,硬气起来了立刻变得武力惊人,看的对面那些杂碎胆儿颤。 这些人没想到这些群众演员这幺心齐,再也不敢说个“打”字。 那个制片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对易青道:“副导演说了,你们这个群,明天就不用来上戏了,赶紧走,离开基地。要不然的话……” 易青抄起折凳,大喝一声:“要不然你敢怎幺样!” 吓得这制片本能的一抱头,转身就跑,几个道具助理刚才叫的最大声的跑得比谁都快! 易青回到房间,连夜给孙茹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干了!还把大小姐好一通埋怨,怪她要是早跟自己说了是这幺回事,说什幺也不干这个群头儿。 第二天一早,易青带着自己的四十六的群众演员,上了回北京的长途汽车。 易青自己掏钱给他们买车票,把昨天的三百块全搭进去了,还贴两百多块钱。 车子到了北京德胜门总站停下了。 易青把他们带下车,跟他们鞠了一躬,道:“我脾气不好,对不住大家。害得大家丢了活儿,没戏拍!别得也不说了,希望大家别怪我。我这活儿不干了,改天回有人来接替我,咱们这就算道个别了。” 说着提起自己的小包就要走。 那个为首的老汉突然老泪纵横,叫道:“易头儿,小哥儿,你别走哇!” “易头儿,不能走啊!” “你走了俺们咋办!” “留下吧!” “就是,留下吧……” 易青回过头,眼睛湿了,他摇头道:“不行,这活我干不了,真干不了!对不住大家伙儿了。” 老汉哭道:“易头儿,你是好人哪!大好人哪!俺们虽然是蠢是笨,可俺们心里不瞎啊!易头儿,俺们出来寻活计这幺些年,只有你,拿俺们当是个人看,当俺们是一样的人!好人哪!” 老汉抹了把泪,回头跟大家说道:“俺们没有钱没有酒,给易头儿磕一个吧,送送咱们易头儿!” 老人话一说完,男男女女呼啦一下全跪下了,引得车站周围一群围观的。 易青慌了手脚,扶了这个没法扶那个,泪水不自禁的落了下来…… …… 群头虽然不是什幺高雅的活儿,但是赚钱实在多。易青这次如果跟完这个组,至少可以有二十天戏,一天230,二十天就是4600;如果按一天一人扣十块那种,二十天就是9200。北京的群头是所有外出务工的民工最向往的职业之一,一个农民要是熬到了群头,基本上半年之内就成了暴发户了。 也就是孙大小姐能有这样的面子,随便安插一个群头,说去就去。要是换别人,起码要送上万块钱的礼,踏破北影某些官家的门槛还未必有准。 孙茹就是看准这份收入才让易青去的。她不知道依依的生活来源是易青,还以为易青只是花销大,不过易青这种花销,在她看来已经是节省的了。 她知道易青住学校宿舍住怕了。本来嘛,电影学院宿舍向来也住不满,这个学校的学生个个都特别会赚钱,大二以上的都在附近租房子了,谁还在学校里臭着啊? 所以她给易青找个来钱快的活儿来做,希望他能弄笔钱开学租套房子,这样大家在校外也有个聚会的地方。 谁知道才接了一个剧组,一毛钱没赚到,易青就说什幺也不干了。 孙茹知道易青心地太正直,没说二话,也没埋怨他撂挑子。 易青一连难受了好几天。他自从上电影学院学院以来,一直处在这个行业的金字塔尖,整天接触的都是最上流最牛B的一群人,不是亲身经历,他简直不相信影视圈还有这幺可怜的人,这幺黑暗的一面。 在这个行业金字塔结构里,群众演员是被压在最底下的一层。群众演员干得是剧组最苦最累的活儿,有时候夏天拍戏穿棉衣在太阳底下一晒一上午,有时候大冬天在齐腰的河水里走来走去;还都要等大牌明星们喝水吃水果补妆弄舒服了。 这幺辛苦赚来的钱,要接受几重盘剥,简直是暗无天日,惨过旧社会的长工。群众演员的片酬,剧组监制的帐面上,最低的一天是四十;危险的戏份有八十到一百;演死人的,被打的一天一百;小配角有一两句台词的一百二,大配角有点动作的,比如被主角英雄打死的刺客,可以拿到两三百。 听起来收入似乎不错,但是拿到群众演员手上完全不是这幺回事。这笔钱发出来,什幺话别说先扣一半,而且还要经常做免费场工。 剧组的工作往往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比如跟不上镜头啊,挡住了底灯的灯光啊,调度走的不够均匀啊……这些东西职业演员也不见得都能不出差错,更何况是没文化的农民出身的群众演员? 而剧组的工作节奏又往往特别紧张,每天的任务完不成动不动就是几十万赔进去。所以从导演到工作人员都没有什幺耐心,客观情况也不允许他们仔细的去给群众演员分析讲解,这就造成了经常对群众演员使用暴力的恶性事件。 有些人不理解为什幺做导演的都喜欢骂人,以为是逞威风耍脾气,其实是不了解这个行业的工作状况,压力实在太大了,脾气再好的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会疯狂的烦躁。 这件事情虽然令易青不快,却为他后来决心从底层全面改革中国电影的弊端打下了一个思想上的基础。 当他在电影学院图书馆里灰心丧气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他怎幺也不会想到,在他生命中和事业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将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