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君莫问心中闪过一念，很快回神，快得仿佛先前的失神并不存在。

    他同样淡然道：“正是。”

    那人一眼扫视，山丘忽然回放影像，山丘仿佛活了过来，从君莫问进入山中到他斩杀神念投影，一个个影响全被演绎。这座山丘竟是他领域具现，可以任意控制其中时空。看完回放，他讶然问道：“你竟然逃跑？”

    “我为何要逃！”君莫问扬声答道，像是尘封的神剑再现光华，周身剑势勃发，凌压万物，令人不敢轻视。

    那人眼见如此，却是哈哈一笑，随意的表情略微郑重。眼眸神光四溢，盯着君莫问，欣然说道：“好，我喜欢你这种自信的强者，尤其这种上天入地、无所睥睨的豪迈气魄，更是令人心折。心折到……”

    轰！！！

    “心折到镇压你，压服你啊！啊！啊！”黑衣人大吼，一拳轰击而出，像是给空气冲了气，膨胀气流掀起狂风，吹拂大地。似乎听见一声‘咔嚓’细微响动，风吹过的地方，植被“嘭”一下全变作了土，仿佛风化了一样。

    君莫问脸色一变，他预计黑衣人会攻击，是以早有防备，但没预料到黑衣人实力会这样强大，强至他不敢言胜。不打破空间而破碎法则，除非天道级层次的精微控制力。这世界怎么了，巅峰修为的强者怎么突然多了。

    “难不成天地排斥，我气运降低了？身体未好，状态不复的时候遇到了同级敌手。”君莫问心里叫苦道，可叫苦归叫苦，攻击不能不挡。

    这座山丘是对方意志领域，当对方将粉碎所有法则后，就更是拳意如天如渊，涵盖宇内，意之所知，万物随心。君莫问先手顿失，又陷陷境，连忙急展剑势，变幻如云，剑华如幕，云幕遮盖，排斥意志侵蚀。

    “咦！”

    黑发人惊疑，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挡得住他这一拳。如天如地，镇压乾坤的一拳，竟然有人可以接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击无功，拳意顿挫。带着天地意志的法则洪流充斥这方世界，重新构建空间法则。天地意志因浩大而显得薄弱，但倾压而来的时候，无人无物可以抵挡一瞬。

    天道强者的意志不可能有缺漏，君莫问无力反击，但天地法则重建，两大意志撞击却产生了一缕缝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果让这丝几乎流失，君莫问今后的人生就要在捶胸顿足中度过了。

    “喝！”

    君莫问大喝一声，不顾体内气息激荡，一力镇压。忘忧神剑斩出一道横亘天地的磅礴剑气，紫彩光辉如朝阳升华，紫气东来，汇聚紫色雷云，降下滚滚雷霆，炸裂大山。

    紫色雷华充斥空间，阻隔视线，只有一阵轻微闷哼，轰隆隆炸雷响声也无法掩盖。因为这声音太独特，仿佛从另一个次元传出的天道响动。

    紫雷散去，山丘和植被消失不见，留下混杂着琉璃碎片的黄沙尘土。

    看到此景，君莫问眼睛一亮，轻轻松了一口气。

    青色山丘是黑发人意志领域的载体，山丘毁灭，意志领域自然不存。

    青色山丘是黑发人长远时光凝聚的意志实质化，单纯的意志容易受人攻击受损，比如先前君莫问斩灭的神念投影，但意志有所依托就如穿上了战衣甲胄，不止防御力大增，攻击力也有加成。

    正是加成的攻击力让君莫问心怀忌惮。

    当两个人的实力都是“1”，一人实力突然在小数点后加了一点数字“1.1”，效果比以一对二的1 1等于“2”还恐怖。可以用“后者仅一个空格，前者至少三个空格”来做个不恰当的比方来描述。

    青色山丘消失，黑发人意志领域不存，实力不再有加成。君莫问对他再无忌惮，站在同一层次，强者的自信不认为他会输给任何人。

    人剑相通，忘忧剑争鸣，升起淡紫色霞光，在空中洒下一条紫色光带。君莫问正是要还以颜色……

    黑发人气势一衰，突兀蹲在地上垂头丧气起来，喃喃低语：“亏了，大亏了，损失惨重啊！明明是捕一只虎，过程是误抓一条真龙，结果是鱼死网破。”

    黑发人自顾自蹲地上画圈圈，宛如一个抓鸡不成蚀把米的小孩子，模样甚至可怜。他身材可称高大，做起这般动作竟有些莫名和谐感。自信一看，英伟面容的确是英，伟则差了一点，倒是真有点娃娃脸。

    看到这般情况，君莫问苦笑之余，只好收剑入鞘。不知为什么，他看到黑发人这幅样子，总觉得一旦动手，就是欺负小孩子。一想起这感觉，他实在不好意思出剑了。

    黑发人蹲地上，不停嘀咕着什么。见此情景，君莫问不好意思了，仿佛是自己在欺负他，可是事实分明是相反的。想到这里，君莫问有点失神。

    “你好，来自东方的神王阁下。我是世界树下的败落神王，洛洛。”黑发人朝君莫问打招呼，一张笑脸洋溢着灿烂笑容，仿佛正在热情接待远方旅人的主人家。

    “洛洛”，这名字取得挺有个性，和他的身份不配，和他的形象倒是非常相衬。

    君莫问沉默不语，看到这张笑脸，他实在很有朝笑脸上一拳的冲动。同时为刚才一剑怎么没刺出感到疑惑，为什么呢，为什么刚才不一剑刺死他呢？

    可是，既然刚才没出手，时过境迁，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更没机会和理由出手了。

    “你也是天道境强者，为什么拦路打劫，你不觉得羞耻吗！”君莫问声色严厉的叱问道，“还有，你一个天道境强者在沙漠里设陷阱打劫什么？”

    这个疑问放在君莫问心里好久了，趁机问出来，顺便发泄心里郁闷。

    不过君莫问仍然小看了洛洛神王的脸皮厚度。

    洛洛神王茫然问道：“天道境，你们东方神王的称呼吗？”

    虽有转换话题的嫌疑，不过谈到正事，君莫问正想了解西方大陆的天位信息，于是他暂时放下成见和敌意，与洛洛交换了情报。

    洛洛说：他原来生活在世界树上，是一位神王，因为与其他神王争斗失败，流落世界树下的荒芜大地。意志具现化一座青绿山脉，吸引高手，压服他们效力，积累强大势力，然后返回世界树。

    听完洛洛的叙述，君莫问神色蓦然变得诡异。说起来，他似乎也是一个失败神王。现在流落西土，而且滞留之今，心里未尝没有积累力量，寻觅良机，返回东方夺回神王位置的意图。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君莫问有感相似的机遇，神情缓和，不知不觉间，他望向洛洛的眼光逐渐温和了。

    第七十三章 荒丘巨人

    荒芜大漠，灵气稀薄，万里无水源，白日烈日炎炎，晚间寒风沁骨，至少需天位修为，方可横渡西极荒漠。至于地阶，不能脱离水和食物生存的高手，还是“珍惜生命，远离荒漠”吧！

    但天位高高在上，何处不是乐土，谁会没事找抽横渡荒漠？故而东西方的交流一直薄弱，双方都不了解对方情况，传闻也是从被驱逐故土的天位口中得知，自然多少有些失真了。

    君莫问说了东方九州的情况，也没详细说明，只是大略介绍九州历史和文明特征，可洛洛却是眼睛一亮，仿佛听找到了指路明灯一样喜悦……似乎他心中一桩疑难因此解决了。

    洛洛大概为了回报君莫问，虽然君莫问自我感觉没做什么好事。他那张嘴关不住似的，甚至有点口无遮拦的味道，把他们西方的信息全部爆料，泄露了个底朝天——神王传承，众神之敌，世界树……

    君莫问姑妄听之，暂且搁置，不相信洛洛真的没一丝保留，更相信必然有所保留。

    再说了，一个天道境界的神王说真实的“谎言”，那还不比吃饭喝水更简单。心中有道，直道而行，杀戮千万，心中依然心如明镜，不染尘埃，区区几句谎言算多大事！

    不过，终于了解到西方世界的基本情况，以后行事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对此，君莫问也是心里欢喜。

    “自在神山世界战败，我一直流落荒漠，有时考虑过是不是去东方寻求发展，如今听您一说，连您这样的强者都被驱逐了。我看还是继续往世界树进发。”前代神王洛洛感慨说道，毫不掩饰欺软怕硬的性格品质。

    据神王洛洛所说，他本是统治世界树的神王，至高无上，只因被对手击败才会流落荒漠。为了重拾昔日荣耀，前代神王设下陷阱，收服荒漠上流浪天位。

    “你是神王，不死不灭，竟然会败北。”君莫问问道，他清楚知道西方神王等同于东方天道境强者，几乎无法杀死和击败。

    前代神王不甘说道：“他们两个以多欺少，否则单打独斗，我怎么可能会败！”

    “已经三个神王啦。”君莫问心中默默念叨，“正所谓事不过三，东方现在也就自己和倪君明两个神王级，西方已有三个，甚至还可能有隐藏神王。这意味着西方巅峰实力“远远”超越了东方。”

    神王多出一个，已代表极大实力差距。只看现在的表面实力，西方已经超过了东方一筹。

    “但是，我现在不担心他们联手了。”前代神王哈哈一笑，转头对君莫问道：“东方的神王，你是否愿意到神山一游，看一看真正的西方世界——世界树！”

    洛洛向君莫问发出邀请，攻守同盟。君莫问略一沉吟，颌首应允。

    两人前往洛洛的秘密据点，这位前代神王也不知流落荒漠多久，收服积累了多少力量准备夺回王座。

    据点就在眼前，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天空云层颤动，空气忽起一阵澎湃波动，随之传出如轰雷般震耳欲聋的咆哮，仿若旱地炸雷，雷声滚滚，响彻寰宇。

    “那是什么声音，荒兽吗？”

    君莫问身形一动，飞上天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沙地，忽然有百余巨人从黄沙中坐起，站立，在身后阴影中留下不少深渊，峡谷。他们似由黄沙塑而成，浑身金黄，顶天立地，高大无比，探手握云。站在荒漠沙地，脚步深深印入地下，厚厚沙层只能淹没到脚踝。

    只有当先一个巨人略有不同，他实力强横，似乎是领袖，小山丘般的大脚踩在柔沙表面，地面无有一丝下陷，如绝顶轻功高手踏水无痕，不起一缕波纹。

    正所谓力在地起，脚踏实地，方能发出最强一击，可惜这个道理适用于法则束缚下的凡尘生灵。对于超脱了法则束缚的神灵生物，摆脱引力、重力等等天地法则的束缚，完美掌控自身的存在才是最强生命！

    “天位！”君莫问眉毛挑起。

    从这些痕迹可以清楚看出，领头巨人拥有天位力量。

    前代神王飞到君莫问身旁，看了眼巨人，微笑介绍：“他们是荒丘巨人，巨人族的一支旁系，沙丘堆积经过天地造化而生，算是巨人族里实力强大的一支。”

    “而这些巨人族，正是世界树上神王们的主要敌人，众神之敌！”前代神王洛洛神色微冷，他在位神王的时候，也曾指挥诸神与巨人们作战，不过那已是往事了。

    他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低声自言自语：“似乎，好像，是时候了……”

    洛洛的自言自语，君莫问根本未加注意，此时他所有心思都被心中突现的一个念头牵住。

    “我似乎明白了，东西方巅峰力量差异的根源了！”

    东方时代发展快了，或者西方时代发展慢了。

    西方人道演变比东方慢了半个时代。曾经东方也是群星璀璨，九个有天道力量的神兽之王，七个既有天道力量且有天道境界的至高存在，是谓：大荒神话时代。

    九州，开始了英雄纪元，巅峰力量层次有所削弱，但文明和人道却大大发展，可谓英雄史诗的时代。当然，现在的九州是英雄纪元开始。

    而西方西方此时还是神话时代，人类诸神和异类神明的决战还没有开始，天地主角之位的争夺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君莫问思索完毕，看到神王洛洛微笑等待，然后接上回续道：“这些巨人不值得我们出手，你已经证明了同盟者的实力，现在我也展示拥有的势力。”

    “你可以看一场好戏。”

    话音方落，地面中穿出数十位天位强者，冲向荒丘巨人，这些天位是前代神王洛洛收服的手下。

    洛洛不知打劫了多久年月，或许西方神话时代有许多天位强者，收服的天位手下实在不少。君莫问还看到，这些天位里面几位是东方人样貌。

    秦无意凌压九州，二百年间有天位不堪受辱与天堂统治，远涉西土。茫茫大漠劫难重重，但要让天位九死一生，却是不易。只要一路向西，终会到达西土。

    这几个东方天位唯一没料到的是，他们逃离了秦无意的剑，却落到了神王洛洛手中。

    说到数目众寡，荒丘巨人一方远远超过前代神王一方；论战力，却是洛洛一方完爆巨人一方。

    君莫问看到，一个东方的天位越到巨人头上，凝聚剑气朝巨人脑袋劈下，将巨人劈成两半。两边更一手一脚，轰然落到地上，随即化作尘灰。他本欲泰山压顶，将巨人拍成齑粉，稀薄的灵气减弱了剑气威力，是以仅有这样威力。

    目光一转，一个西方天位映入眼帘。冲击荒丘巨人胸膛，一拳击打，拳劲不漏，全数轰如荒丘巨人体内。荒丘巨人体内迸射无数耀眼剑光，剑芒四溢，荒丘巨人变成碎块，落地之前，飘然化沙。

    荒丘巨人轰然倒地，此起彼伏……

    顷刻，这一支荒丘巨人已被前代神王洛洛的手下诛灭干净。

    君莫问站在空中，神色若有所思：天位技艺虽然追求精微奥妙，但天地元气的差异仍然会对战力方式产生影响，这样算不同地域，风貌不一样吧！

    第七十四章 世界树

    君莫问数日静修，希望将自身契合这方天地。他发现了一个颇为惊悚的事实，东方天道与西方天道虽然相似，但不是一个天道。仿佛一模一样的孪生子，外表再相似，便是心灵相通，终究是两个人格独立的不同人。

    也许世上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可它终是两朵花，而非一朵花。

    “东土和西方的环境差别，灵气差异，甚至法则隔阂，这些其实都不重要。真正令人惊骇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位面排斥，背后的秘密太深了。”君莫问深深思索，轻声的自言自语。

    “东方天位在此对战西方天位，同级别实力会被天地意志压制，尤其是我这种东方入道者，限制很大。”

    这些限制注定君莫问不能长留西漠，将来必要返回东土。前代神王洛洛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折节请求联合君莫问，一个付出少，获得多的盟友，任何时代都不好找。

    “同一世界，东西两个天道意志，太奇怪了。”君莫问不解，冥思苦想，如果解决这个问题，也许可以消弭隐隐的位面排斥。他想破了脑袋，还是找不出一点头绪。

    “君莫问阁下，你的准备如何了？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的时间稍显不足，需要加快行动。”神王洛洛闪身过来，站在君莫问身旁说道。

    位面意识排斥，君莫问也经历过不少，并不缺少了解。在西大陆，他实力虽然受到一些压制，同级战斗中会处于弱势，但并不足以致命，可以忽略不计。

    他放下思绪，站起对前代神王答道：“我这里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