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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杨被带去参加过很多次饭局,绝大多数是殷见群带着去的——后来他偶尔也能够独当一面了。那些饭局里他在开始的时候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他偶尔会想如果自己是个女性,进入一个充满想要抢夺话语权的男人的场域要如何做到全身而退。她都神乎其技地做到,后来他几乎无条件地相信她。这次的情况却截然不同,过往的经验和优势全都派不上用场,这里有着另一套规矩,他只能看着每位参与宴会的女性(除他以外所有坐在座椅上的人全都是女性)身边都跪坐着一个用来陪伴或取乐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异类般坐在一处,身边空空荡荡,没有人和他对话。

    殷见群坐在他的斜对面,他频频往她的方向看。她舒展地坐着,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姓纪的男人垂着眼,满脸驯服,就像会无条件接受任何一切她的指令。殷见群对这里的规矩适应得很快,她一直没有看过来,小黑杨觉得自己对她而言像个陌生人。

    而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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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桓给她斟酒,他留意到殷见群盯着他的手看,指节和手背上的青筋连绵,每个轻微的动作都像地壳运动。她像在定睛看,又像在走神,纪桓想了想后开口:“现在喝酒可能有点早。”

    “加快点进度,不好吗?”

    “其实……林总不太喜欢计划被打乱。”纪桓的声音放得很低,他似乎知道这一点,不得不更靠近殷见群些,又顾忌着林招弟的目光,他的动作显得僵硬。

    “她有什么计划呢?和我说说吧。”殷见群好奇。

    “殷总监,您就别为难我了。”

    “我为难你?”殷见群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她拿起酒杯,捏住纪桓的下巴,酒杯一倾,杯中酒液全都倒进男人的嘴里,她把酒杯一搁,让他再次斟满,来回三杯,溢出的酒精流进鼻腔,刺激着咽喉,纪桓的眼角噙出很淡的泪痕,殷见群低头看他可怜的脸,这让她感到愉悦,“怎么快哭了?真是有趣,这酒根本不好喝吧?你算哪门子的听话?都是哄林总的吗?我可得好好问问她。”

    纪桓努力地摇头,但殷见群牢牢捏住了他的下颚,像一只铁钩,他艰难地开口阻止:“对……对不起,殷总监,我错了。”

    “我为难你了吗?”

    “没有。”

    “从现在开始,你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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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尾服女侍应端上第一道菜,两个小碟里摆放着脆生生的腌菜,粉红的萝卜和棕色的鸡枞菌,炖盅里是石橄榄炖老鸡,汤色清澄,表面冒着雾般的绵密水汽。纪桓拿起筷子,把腌菜夹起来,团成一个刚好能让女性微微张嘴吃下的大小,他小心地递到殷见群的嘴边,手微微颤抖,而殷见群没有张嘴,纪桓劝:“吃点东西吧。”

    “我要喝汤。”她说。

    纪桓放下筷子,跪直了一些伸手去够那炖盅,炖盅非常烫,他咬咬牙才拿得住,还没等到拿起汤匙,就已经被烫得在下唇都咬出了红印。

    “我不喝了。”她又说。

    纪桓如释重负般放下炖盅,手心如同褪了一层皮,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殷见群。

    殷见群抓住他的手,掰开,把自己的手贴上去,她的手凉得惊人。

    殷见群问:“如果我和林总说,把你带出去,明天再送你回来。她会不会答应?”

    纪桓不回答。那便可以理解为默认。

    “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纪桓还是不回答。

    “除了你之外,这里每一个跪着的人应该都能给出一个比沉默更好的答案。在这里的能力是最强的吗?看来林总也没有说实话。”殷见群说。

    “我是最强的。”纪桓突然开口,他抬头,目光犀利,“在营业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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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道菜是卤水鹅肝拼鹅rou片,及鲍汁扣辽参。

    殷见群正要向纪桓追问,林招弟便轻咳一声,所有目光自然地集中到她的身上去:“今天有位新朋友,殷见群,年轻才俊,第一杯是欢迎你的,喝下去,我们就都是朋友。”

    “不胜荣幸。”殷见群从纪桓手里接过酒杯,站起来和林招弟碰杯。小黑杨并没有赶上,而其他人也并没有提醒。纪桓跪坐在原地,他的神情模糊,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杯子。

    从现在开始,她逐渐理解了纪桓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不过又是一场酒局,从男人的酒局里原样移植过来的传统。男人在明面上被摆到了玩物的位置。桌上的菜换了一碟又一碟,她们始终没有机会再坐下品尝它们的口味。酒让林招弟变得热情,也许变得更像她自己。她对殷见群说:“男人有钱了,变着花样玩女人,玩不同的女人。为什么女人就不行呢?”

    殷见群笑了一下,事实上林招弟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和昂贵的食材来向她阐述这个道理:“只要您想,就没什么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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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林招弟以命令的语气唤了一声:“小杨,到我旁边来。”

    小黑杨一惊,绕开地上跪坐着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她旁边,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站着?没看见别人是怎么坐的吗?”

    殷见群脸上的笑变浅,直至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