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魔鬼与女王

    明亮的阳光照耀西瓦尔的王宫。

    在紫色丝绸做遮盖的露台上，刚刚登基的女王正俯瞰她的花园。金色、银色、带条纹的郁金香如卫兵排成整齐华美的阵列，硕大鲜黄的柠檬将树枝压得快要弯到地上去，石榴的表皮被日光烤得迸裂，露出宝石般的籽来。而诸神与历代国王王后以碧玉为底座的石像就散落在芬芳的花朵与果树之间。

    女王只是稍微多看了一眼，立刻有侍女用银盘盛着刚采下的石榴奉到露台的茶几上，随后轻悄无声地退到屏风后。

    与自由开放，议会存在感强烈的埃诺璀克，苦寒辽阔，封臣各自有坚固的城堡和军队，俨然一个个小国王的北境不同。在西瓦尔，君主的命令是通行全境的唯一声音，贵族争相献媚，以将子女送入宫廷，作为奴仆侍奉国王为荣。

    这些出身不凡的侍女原本难免对来自贫民窟的新王怀有轻视之心，但很快就转化为困惑与畏惧。女王平淡地接受了王室的奢侈，仿佛早就拥有过远远超过的宝物与享受，因此这一切根本不足以让她惊奇。

    更不用说她的威严与才能了。众人只能心怀感恩地将一切归于先王与诸神的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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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王从思索中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有人坐在了露台的茶几旁。石榴鲜红如血的汁液与来客修长洁白的手指意外地相配，在惨然的艳丽之余更有蛊惑人心的魅色。

    “何必如此戒备？”这有着魔鬼般美貌的年轻人温声道，“引导你躲避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在忠心耿耿的大臣拥护下重归王位。我自认为提供的帮助尚且多于还未展现出的威胁啊。不如暂且将我当做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心朋友，偶尔倾诉下烦恼如何，陛下？”

    “我嗅到了冰雪、烈酒和黑铁的气息，那些鲜血刚从胸腔喷涌，就在寒风中冻成了冰凌。”瘦削的女王在短暂沉默后说道，“想必你另有一位朋友在北境，还富有耐心地听从了很多建议。因此也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的无趣上了。”

    青年顿时忍俊不禁，几只夜莺在他的笑声中落在露台的阴影里。

    “确实，您的眼光又有什么好质疑的呢？没人会怀疑陛下所带领的国家将获得任何一场战争的胜利，无论对面是怎样的敌手。只不过偶尔碰到过于聪明的合作者也会让我们感到无聊，因此顺便来探望一下而已。”

    他故作无奈地摊开手掌，石榴汁从指尖滴落，如鲜血般触目惊心。

    ……他要让战火燃遍人类七国的每一寸土地吗？在那人消失之后，女王面对着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庞大阴影一无所知的花园，再度陷入沉思。

    果真是恶魔的行径啊。

    但无论心怀叵测的贵族、教士，王国暗藏的种种危机还是恶魔的阴谋，她心中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就像她刚在一具贫民窟乞丐的身体上醒来时，还只能以地上的碎瓷片和麻绳格杀两个闯入的歹徒，然而短短两个月过去，就连宫廷里最强壮的卫兵也不敢在看似瘦弱的女王面前称勇。

    仿佛在千百次的搏杀中淬炼出的战斗技巧，任何政事只消一眼扫过就胸有成竹的娴熟，甚至天生就知道该如何获得他人拥戴、信赖与臣服……她的过往一片空白，但深知自己必定曾是非凡之人。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她将征服想要的一切。任何困难都不足为惧，任何疑问都将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