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非悟不可的吧。悟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吧。

    　　6.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的炎热。

    太阳的光晕逼退了一切的云雾，柏油的地面被炙烤得冒出扭曲空气的guntang烟气，附在树干上的夏蝉一声拉着一声，吵得人格外的烦躁。

    啊……又来了。

    这次，是在什么地方呢？

    夏油杰支着下巴，看着衣衫凌乱的少女匆匆忙忙地从门外跑来，气喘吁吁地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

    “早啊杰！老师还没来？硝子呢？！”

    坐在角落的黑发少年笑意温和，视线像轻飘飘的蜉蝣落在你的身上，扫过你的面庞，你的脖颈，手臂，腰肢……

    夏油杰很快从那些斑驳的痕迹和你绯红的面容上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微笑：“老师今天还是迟到了喔，至于硝子嘛……”

    “大概昨天又有治疗任务通宵了，今天来不了了吧。”

    你松了口气，尽管沉溺，但你还是不想因为打炮干扰了自己正常的校园生活。

    刚刚匆匆忙忙踹了悟就跑，现在到教室才感觉到热。

    你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不耐地拉扯着衣襟，用课本打着扇子。

    忽然，耳边传来了少年温和关切的声音。

    “咲很热吗？”

    “哇啊！”

    你扭头悚地一惊，正对上一双弯弯的狐狸眼，手上的课本吓得啪嗒落了下来。

    带着些许麝香的脂粉香气幽幽地浮动在鼻尖，少年喉结滚动，眼神幽深居高临下。

    下一秒，他眨了眨眼，敛去眼底沉浮的暗色。

    “果咩果咩，我只是看咲好像很热的样子，想过来和你换个位置。”

    夏油杰端着无害歉意的微笑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吓你，又指了指自己原本的位置。

    你松了口气，并不怀疑，反而有些调侃：“杰最近敛息的功夫变得好厉害诶～刚刚真的把我吓了一跳，都没有声音的。背着我们偷偷练习了？”

    黑发少年笑了笑，语气却有些含糊：“嘛……确实是……偷偷练习了不少。”

    在各种地方呢。

    幽紫的视线又从无知无觉起身走向角落的少女身上轻轻飘飘地一掠而过，却如同无数次从阴影中窥探那样，黏黏连连。

    换了个位置之后，确实感觉舒服了许多，你满意地伸了个懒腰：“难怪杰总喜欢坐这里，这个位置确实很凉快。”

    不仅是风扇VIP坐席，上课发呆摸鱼还能看看窗外的风景。

    “不过，等会儿我就和你换回来吧，我那个位置还是挺热的。”

    你还记得，夏油杰对炎热天气格外苦手的事情。

    少年笑眯眯地拉着椅子走到你身边：“那我和咲坐在一起就好了。”

    “嗯？”

    这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的请求。

    手上一顿，你歪了歪脑袋看向他，却得到他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笑容。

    夏油杰语气自若，仿佛没有察觉到你的疑惑，甚至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皮筋。

    “热的话，把头发扎起来比较好吧。”

    你眨眨眼，伸手。

    夏油杰微笑，将皮筋朝你递来……

    皮筋在削葱般的手指上轻轻掠过，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却又转瞬即逝地飞去。

    被收回去了。

    本来打算将皮筋递给你的黑发同期忽然改变主意，笑意更深。

    “还是我来帮咲扎头发吧。”

    你看着他，又一次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嗯……？

    可夏油杰已经自顾自地起身，走到你身后。

    属于少年的气息一下子如山峦倾倒一般从身后压来，带着夏日的灼热沉闷，又夹杂着属于他的烟香和沉木香气。

    日光扭转树木倒影，令地上倾斜的两个影子如同绳索交缠一般。

    他微微倾身，修长清瘦的手指从耳畔伸来，若有似无地拂过你的面颊，拢起细碎的乌发，一点一点缓缓往后掠去。

    带着薄茧的指尖触感微凉微硬，为了收拢碎发不经意划过脖颈的时候，薄茧从纤弱的白皙颈脖上带过一丝陷入的红痕，冰凉酥麻的触感让你头皮发麻，又感觉有些舒服。

    夏油杰很苦夏，但是，他的体温却常年偏低。

    这和五条悟不一样，他总是像火炉一样guntang。

    你还记得，因为夏油杰这个体质。去年的夏天，刚刚熟稔起来的你们，总喜欢拿他当人形自走空调，一个两个三个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看着他一脸无奈暴躁但又没有任何办法的样子然后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说起来……

    “说起来，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和咲这么亲密过呢。”

    低沉温和的声音失落地将你的心声轻轻叙说。

    你愣了一下，双眸微眯。

    身后的他却还一边缓缓地梳理着你的长发，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随口感叹。

    “稍微有点……”

    灼热的吐息好似就在耳畔，湿热guntang，如同蛇信嘶嘶，又好像钩子荡荡。

    “感觉到寂寞了。”

    下颚线一瞬紧绷，你却又不自觉在一下秒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

    你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忍不住想要回头。

    “杰，你……”

    幽兰般的呼吸就在耳际，馥郁地一呼一吸，声色轻轻慢慢：“嗯～？”

    他似乎隐忍着，又期待着你说完未尽之意。

    你的眼神忍不住迷蒙起来，被这如同泥沼一般的暧昧烟云氤住了思想。

    “杰……”

    “你们在干什么！”

    教室门被碰地一声推开，猛地撞上墙壁又碰地一声弹了回来。

    白色的身影像炮弹一样横冲直撞地推开桌椅，卷了过来，带来一阵热风。

    哗啦啦——旖旎的氛围瞬间如同撞碎的玻璃，坠落一地。

    温热浓稠的蜜意从身侧如潮水般退开，指尖穿过发丝的暧昧触碰也变成中规中矩的梳理，拘谨又恪守分寸。

    你听见夏油杰语气自若：“天气太热了，我正在帮咲把头发扎起来。”

    五条悟不相信，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

    老旧的教室中，高大的少年捧着浓稠的墨发，眉眼弯弯眼神粘稠，笑意深沉地弯腰附耳，几乎贴在女孩面庞上，窗外摇曳的树影张牙舞爪地倒映在你们身上，如同怪物势在必得的爪牙。

    而你，无知无觉，将脆弱的脊背，脖颈全部暴露在饥饿的野兽视野下。

    不用六眼，五条悟都看得出来那蓄势待发，饥渴难耐的氛围是暧昧的。

    而开始坚持防挚友偷家方针一百年不动摇的他也压根不会相信，关于早前和自己“公平竞争”的挚友没动歪心思这一回事。

    于是大猫嗤了一声：“是吗？”

    “那你们刚刚凑那么近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炸毛大猫带着戒备和醋意的质问让你恍惚有一种“外出偷吃被正室抓jian在床”的既视感，一时间诡异的心虚和微妙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真的假的……我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吗？！

    不过，杰看起来也很符合“偷情邻居先生”的人设啊……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你忍不住垂下眼眸，可喉咙间的瘙痒却又让你感到几分躁动，一时间很想扭头看看在你身后，正漫不经心梳理长发的夏油杰的表情。

    但是，你同时也清楚的意识到。

    如果你这么做了，占有欲爆表的敏锐大猫肯定会当场炸毛。

    大猫炸毛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但你多少要付出点代价。

    下不了床还是轻的，五条猫猫真的生气起来，可不是一般难哄。

    于是你忍住了这个冲动，若无其事地朝五条悟眨了眨眼：“就跟杰说的一样，他在给我扎头发而已啊。”

    可是扎头发有必要凑那么近吗？

    五条悟心底冷哼一声，拉长声音：“是这样啊～”

    大猫轻车熟路地像流体一样挤进你们两人中间，自然而然地接过被拢在夏油杰手中的乌发，态度肆意声音甜蜜。

    “那这种事情还是让本大爷来吧。”

    夏油杰和你根本来不及拒绝，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始。

    你看不见夏油杰的表情，但你在这样霸道的决议下却难得地感觉有些坐立不安。

    “悟，不用……”

    大猫打断了你的拒绝，信誓旦旦：“咲酱你放心！老子绝对！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给你把头发扎成结的！”

    灼热的指尖从头皮和发丝间掠过，不由分说地激起身体熟能生巧的颤栗。

    你听见他满意地轻笑一声，略带得意。

    “嘛，毕竟前天晚上被咲酱嫌弃过后，本大爷也有好好地回去学习的。”

    五条悟咬重发音：“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咲就不要麻烦杰了吧。”

    “对吧，咲。”

    大猫凝雪般的蓝眸视线落在你的身上，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虎视眈眈，咄咄逼人。

    啊啊，最难搞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所以说，怀春少年的心事真的很难处理啊。

    你忍不住想要扶额，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怎么把五条悟忽悠过去。

    一旁的夏油杰说话了。

    “等等啊，悟。”

    被挤到一旁的黑发同期闲适自若地将手袖进兜里，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挚友那些暗示亲密的言下之意，面庞上温和谦逊的笑容依旧像假面一样纹丝不动。

    “这种事情应该让咲自己决定吧。”

    “毕竟……”

    一道视线轻飘飘地从身后投来，如同盘恒蜿蜒的游蛇，缠住你的脚踝簌簌贴肤而上，蛇信嘶嘶阴柔地凝视着你，伺机而动。

    你忍不住微微侧头，正好与夏油杰对上视线。

    他对你的视线毫不躲闪，反而勾了勾唇瓣，语气轻缓得好似午夜的絮语。

    “没有什么是非悟不可的吧。”

    夏油杰眼神灼灼地凝视你，眼底流转氤氲的幽色好似深海的漩涡，视线一触就要将你卷没吞噬。

    “悟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吧。”

    他不是在对五条悟说，而是在对你说。

    这一刻，你不再认为刚刚的奇怪感觉是你的错觉。

    一种奇怪的颤栗和兴奋感如同软体动物在皮肤上游走的触感，从尾椎骨黏黏糊糊、哆哆嗦嗦地爬到后脑。

    忽然，视野被挡住。

    “你这家伙！”

    五条悟一个跨步挡在你们之间，眯着眼睛盯着笑得云淡风轻的夏油杰。

    “杰，你是什么意思？在找揍吗？”

    “我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悟你也太容易冒火了吧。”

    夏油杰却好似不知道五条悟到底在恼火什么，露出无奈的笑容，摊手。

    “而且，找揍什么的……”

    扭曲的咒灵漩涡在夏油杰身后缓缓浮现，背后投注的阴影和扭曲的时空将他温柔亲切的假面衬出几分病态的冷漠和癫狂。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忘记了吗悟，你不是说过，我们三人……”

    夏油杰歪了歪脑袋，“都是最强，平等的。”

    所以，自说自话的单独占有，可不代表他就输给他。

    五条悟双手交叉，将指节掰得咔咔作响。

    “嘛，老子承认你们确实很强。”

    “但我是最强的这一回事，我看杰你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夏油杰不可否置地笑了笑：“是吗？”

    五条悟：“cao场还是体育馆。”

    夏油杰沉吟了片刻：“教室。”

    五条悟凝雪的眉梢都没有动弹一下，颊边的银白碎发便随着咒力的盘旋开始翕动飘荡。

    啪——

    忽然，一只手从他的背后狠狠地拍在无下限的领域场上。

    “悟，别闹了。”

    “杰的意思是，老师来了该上课了。”

    夏油杰歪了歪身子从五条悟的遮挡中探出头，笑意盈盈地朝你竖起大拇指。

    “还是咲懂我。”

    白毛大猫瞪圆猫眼，愤怒喵喵大叫：“都说了你这家伙（少眉来眼去）……！”

    你冷酷无情地从后面捂住大猫的嘴巴：“再闹你就自己去坐角落里，我和杰坐。”

    夏油杰继续探出身子：“听起来不错。”

    “达咩！！”

    大猫瞬间就蔫吧了，恨恨地瞪了一眼你和夏油杰，嘟嘟囔囔地拉着椅子往你座位旁边一塞，大摇大摆地当着瑟瑟发抖的任课老师的面，像没有骨头一样贴着你坐下。

    还时不时回头朝夏油杰发射死亡视线。

    五条悟敏锐地发现夏油杰的改变。

    同样的，你也发现了。

    【“稍微有点……”“感觉到寂寞了。”】

    【“没有什么是非悟不可的吧。”“悟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吧。”】

    杰，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捻着指尖的发梢垂眸沉吟，纷飞的思绪拉不住视线，忍不住朝他投注。

    被挤兑到另一边角落的夏油杰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课，手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相比起红色警报都挂在脑门上的五条悟，他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甚至在注意到你的视线之后，也只是给了你一个寻常的微笑。

    他太过若无其事。

    这让你感觉似乎只有你在在意那种似有若无，却又心知肚明的暧昧气氛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好像装了一只扑棱的蝶，撞在心壁上瘙痒难耐。

    “不准看！”

    五条悟察觉到你的窥视，凶巴巴地扭着你的头转回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你。

    “咲酱为什么要看着杰！”

    “有老子这么宇宙无敌霹雳大帅哥还不够，你还要看杰那个可恶的绿茶眯眯眼！”

    “偷腥猫！渣女！”

    “老子要生气了！要闹了绝对要闹……唔！”

    你非常淡定地亲了他一下，大猫瞬间呆滞脸红闭嘴。

    终于有机会忽悠，哦不，解释的你急忙抓住这个机会。

    “我只是看悟在看杰，我就也看一下而已。”

    “是吗……骗人……”

    大猫红着耳朵哼哼唧唧，他根本不信你连敷衍都算不上的解释，但出于某些心知肚明的原因，他最后还是屈服于自己的内心，贴过来小小声。

    “再亲一口，老子就勉为其难相信你！”

    你侧头，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可视线却忍不住飘到另一个角落。

    察觉到视线的夏油杰闲适地支着下巴侧过头来，眼帘微抬。

    紫眸幽幽，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亲吻的你们，他牵了牵唇角，不加掩饰地朝你却露出一个无甚温度的笑容，令那清冷古典的眉眼蒙上一抹阴霾。

    这该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你侧头亲吻身边人，却注视着天边人。

    而天边人也注视着你，笃定地，势在必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