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女

    3.卖酒女

    不做妓女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女人们说:“就知道你心思早就飞走了。不想被男人睡，就去卖酒吧。”

    店里有很多坐台的小姐，每个人身后都坐落着一架巨大的酒柜，像骆驼背上负重的行囊。

    有时候她真的分不清，人究竟是人，还是骆驼。

    男经理将她领到一架酒柜前，指着成堆的酒瓶：“你要是把这些都卖了，我给你提奖金。”

    经过这两年的浸yin，吴漾的面皮养得塞雪一样白，又或者说，从前的吴漾一直隐藏，如今只是拨开泥垢，露出全貌。

    瓜子脸，狐狸眼，任谁见了都移不开视线。

    “要是卖不完呢。”吴漾只是随口一问。

    男经理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摸着下巴道：“卖不完…就用些特殊的办法。”

    比如用身子勾搭。

    再比如，仙人跳。

    吴漾学东西很快，几乎是看过别人演示，自己便能有样学样。

    那些受骗的人咒她，骂她，吴漾只是低头数着手里的红票子，充耳不闻。

    “你个小婊子，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吴漾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目眦俱裂的男人，不太明白，明明是他主动找上的自己，说多少酒都愿意为她买，怎么就后悔了。

    有时候吴漾会想，她是不是该积点德。

    可是，为谁积德呢。

    有一回卖酒，霓虹灯照耀处，走进来几个穿校服的男学生，吴漾觉得他们有文化识礼，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谁知道为首的那男学生冲她吊儿郎当一笑，盯着她堆起的白色乳沟看：“我说jiejie，你不如多读点书。”

    读书…会有什么不同吗。

    吴漾拿钱报了夜校，每天下了班以后就往学校赶。

    知荣明耻，太大了。

    见贤思齐，太抽象。

    但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而不快，因为她不乐意。

    这个工作使她不快乐。

    明明有许多更好更高的选择，可窄巷里的妓女们却只知道卖酒这一条路。

    在一个吵闹的夜间，吴漾再次和男客人打了起来，经理照旧让她服软。

    吴漾看了眼对方被她抓挠得面目全非的脸，嗤了一声：“我不干了。”

    学了大概两年，考上一个重点本科。

    当时夜校还把她当正面例子宣传了好几天，只有在交罚款时才见过面的班主任说，吴漾这学生，聪明。

    大学里人才济济，吴漾就好像井底之蛙不小心跳出了井盖，井外是茵茵绿草，碧海蓝天。

    上学期间，吴漾边上课边打工，顺便拿满奖学金，抽空做了几个竞赛，最差也是省级前三。

    本来要毕业的，学校老师死命拉着她要去读研，他们说，吴漾，你是个好苗子。

    于是吴漾边考研边应聘。

    有了学历，好就业多了。外表光鲜的高楼不再将她拒之门外，就算不用出卖任何东西，只需要在正常工作范围内做出业绩，同样可以得到高薪与优渥的生活。

    正值父母亲忌日，吴漾早已经长大了，能够坦然面对他们的死亡。

    站在荒坟前，吴漾拔杂草拔累了，便出钱给村里人，让他们给自己父母修坟。

    男人女人们看着吴漾靓丽的容颜和时尚的衣裙，纷纷问，吴漾啊，你出去榜上大款了。

    吴漾点头，对，他要是不高兴了，整个村子都能夷平。

    这么拙劣的谎言，竟然使大多数人深信不疑。

    甚至有个从前总白眼她的大妈，偷偷拉过她说：“漾儿啊，你爸妈可是自己出意外死的，跟我们可没关系。”

    吴漾猛抓住她枯瘦的手腕：“说仔细。”

    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床上的小婴儿食欲不振，这对年轻且相爱的夫妻便商量着，出门给她买点蛋菜，给婴儿做顿好吞咽的。

    谁知道会被车撞呢。

    浓稠的蛋液和血液流淌一地，两个人躺在血污之中，嗫嚅着：“漾儿。”

    “我的…漾儿…”

    吴漾猛然惊醒，自从上坟回来以后，她总会梦到儿时模糊不清的片段。

    摸着心悸的胸口，吴漾伸手去桌上拿药，只是吞完药片低头时，无意中一眼，瞥见桌上报纸的照片有些眼熟。

    等喝了口水，神思渐渐清明，忽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很像她曾经的一位客人。

    器大活好的…

    英雄？

    借着灯光，吴漾眼中闯入这二字。

    竟然是个救了不少受难儿童的边境英雄，可惜被恐怖分子炸伤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吴漾盯着他的脸，发了会儿呆。

    直到闹钟响起，她才意识到，天亮了。

    日子照样过着，与先前并没什么不同。

    “吴漾，吴漾。”

    吴漾抬起头来，看向导师。

    “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导师指着电脑上论文出错的地方，皱眉不悦，“这么基础的错误也会犯。”

    不知怎的，明明吴漾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但经过这几年的钻研，心境已平和很多。

    她虚心接受了批评，晚上就在公司聚会上喝高了。

    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头，冰凉的风也没使她清醒。

    醉意使她头脑浑胀，明明才听着同事的谈话声，一转头，竟然空无一人。

    平坦的路边不知怎的被铲出一个凸起，吴漾绊了一跤，整个人朝下摔去。

    眼底是茫茫湖面。

    这一瞬间，吴漾的酒终于醒了。

    噗通，在平静的湖水溅起巨大的涟漪。

    其实吴漾通些水性，况且她的醉意已消了大半，第一反应就是往上游，可双腿好似被什么缠住了，根本使不上力。

    空荡无人的湖边，有谁看得见逐渐消失的水花。

    吴漾没力气了。

    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痛苦。

    她像一块投入大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下坠。

    【叮，检测到宿主具有强烈愿望，请问宿主是否愿意绑定“无私奉献”系统？】

    濒死之际，吴漾逐渐散失焦距的瞳仁突然闯进一道怪异的光亮。

    可即使要步入鬼门关，她的理智犹存，在脑海中默问：“我…咳…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经历三世妓女生涯，赚够积分，就能够治好英雄的双腿啦！】

    英雄…是指他么。

    【请问宿主是否绑定？】

    模糊不清的光芒中，吴漾好像看见了什么，蓦然瞪大眼睛。

    朝上方伸出了手。

    【恭喜宿主，绑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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