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兔儿爷
第四十章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荀彧点头道：“知道一点。” “说来听听。” 荀彧回忆听到的传闻：“嗯……我听说你……父亲很早就不在了，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师从卢植……” “对，就是这里。那年卢植先生被贬，准备开班授学不再过问朝廷之事。我母亲一心期望我能读书，苦于家境困顿。我叔父见此便资助了我的学费，让我能和堂弟一样去学堂，也是因为如此，我对叔父特别敬重。郡里一些小孩瞧不上我，嘲笑我是没爹的野种、靠接济过活，这便罢了，更过分的还说我是叔父的私生子，我爹是被带了绿帽子气死的。我堂弟拼命解释说不是，结果他们笑得更厉害，不是亲爹为什么要给钱我用？你也知道，屁大点孩子说起话来是最恶毒的。他们说如果叔父不是我亲爹，那我就是我叔父的兔儿爷。哎，荀文若你知道兔儿爷是什么意思吗？” “好像见过……”荀彧想了想，“是一种兔子形状的玩偶，耳朵长长的那种。”说着，看了眼刘备的耳朵，的确与常人不同…… 刘备乐：“真可爱，可惜不是。是包养娈童。当然我这容貌说这词可能不太合适，你理解意思就行。” “太过分了！”荀彧震惊，“……是真的吗？” 刘备看着荀彧，面无表情。 荀彧自知失言，十分内疚：“对、对不起，我……” “没事。现在我不会生气，但要是二十年前你说这话，我真没这么好脾气，当时就和那些嘲笑我的家伙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打我一个，我堂弟被吓跑了。我打不过，认输求饶。之后我悄悄把骂得最狠的头儿约出来，说带了礼物要给他赔罪，他还真信了，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我抄起锄头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他嚎叫引来了大人，我能把他活活打死。” 荀彧想了想，仿佛能看见那混账孩子一头血的样子，他轻声道:“那家大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后来呢？” “后来他爹娘领着他到我们家来，叫我娘赔钱，不赔钱就把我交出去让他们收拾。我家哪来的钱？我娘心一横，就当着他们的面打我，边打边骂，打得我奄奄一息。那家人一看，怕闹出人命，也算了。他们走了以后，我娘把我扶起来，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荀彧道:“肯定是责备你不该这么冲动。” “我也以为是这样，正等着她教训我呢，结果她揉着我的头说，儿啊，你打得好，娘不怪你。” “不会吧？” “我也纳闷，她接着说，你打的是小人，是败类，该打，打死都活该。作为一个女人，我为你是个男子汉而感到高兴，可是作为你的娘，我却高兴不起来。你只知道小人该打，你知道打了以后是什么后果吗？今天娘打你一顿算平了这事，明天可能就是娘死了别人都不会放过你！你想眼睁睁看着娘死在你面前吗？” 荀彧久久无言。刘备继续，面色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我打架没哭，打人没哭，被打也没哭，可是听了娘的话却流泪了。她又说，你记住娘一句话，永远不要跟小人逞凶斗狠。说完，端来了伤药就进里屋了，把我留到外堂整整一夜。” “……” “那天之后我就变了，主动跟那个骂我的人道歉，说来也逗，本来大家都是孩子，他也觉得他说错了话，就是被我打了咽不下气，结果我一道歉他也跟我道歉了，本来会成为一辈子的仇人，经过我主动化解我们竟然成为了朋友。那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交朋友可比打架好使多了。” “……” “文若。”刘备认真地看着荀彧的眼睛，“这句话是我母亲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永远都不要和小人逞凶斗狠，明白吗？” 荀彧放轻了声音:“我不逞凶斗狠，我只讲道理。” 刘备叹气:“那我改一改这句话，永远都不要和小人讲道理，小人不讲道理。” 荀彧摇头，认真道:“没有天生的君子，也没有天生的小人，人都是可以改变的。” “人一旦成年基本就定型了，改变不了。” “可是，难道别人欺负到我在乎的人头上了，我都不能说一句么？” “你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比你在乎的人要重要得多。值得你在乎的人，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荀彧低头赌气道：“有话不说，我憋得慌。” 刘备被逗乐:“努力憋住。” “憋不住怎么办？” “实在憋不住，你就说给我听吧。” “我不喜欢在人背后说，我喜欢光明正大当着面说。” 看到刘备痛苦的表情，荀彧改口了：“那你可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然我不听你的话。” 刘备张了张嘴：“……好。” 荀彧想了想，伸出手：“那么拉钩吧。” 刘备懵：“你也玩这个？” 荀彧眯起眼：“那天在皇宫里看见了。” “……你视力真不错。” “我听力也不错，快点。” 刘备伸出手，动了动小指。 “怎么做？”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隔远了，没看清。”荀彧握住刘备的手，“是这样吗？” 刘备低眼看了看手：“……差不多。” “你来念词。” 手心仿佛在发烫。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有呢？” “没了，就四句。” 荀彧脸红了，低下头去：“玄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刘备神情温柔：“问，我什么都可以说，只要是你。” “那个……”荀彧小声的，“为什么要上吊呢？” 刘备脸一黑，抽出手，二话不说起身走人。 “怎么了？喂，别忘了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