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着魔

    粉白色的海豚很快扬起脑袋，用喙轻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好像在对他回礼。承太郎惊讶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海豚细细的尖鸣了一声，接着潜回了海里。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就好像做梦一样……

    海豚再怎么聪明，也该有这类物种的上限才对。

    难道是他没有刻意使用训练的方式与她相处，而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交心的对象，却误打误撞因此得到了这只聪慧的生物的信任？

    承太郎的心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当他第一次从巡演回来的爸爸那里得到了昂贵的海豚模型，他的内心充斥着一种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的喜悦。

    邦达是吉恩家里的大哥，他的皮肤跟他的父亲差不多黝黑，为人也同样热情。因为思维活络、喜欢跟各类人打交道，他的人脉很广，承太郎能顺利来她家借住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比吉恩大十岁，小学就辍学了，但为了能跟人交朋友，加上本身就会的本土语言和西班牙语，竟然自学了英语、基础的中文和一点法语，一共会五种语言。

    吉恩自然觉得她的大哥无所不能，什么问题都可以靠他和他的朋友解决，甚至不输身为大学生的承太郎先生。

    所以，她跟邦达说：“承太郎先生最近总是一个人，吃饭时间都凑不到一起，感觉好寂寞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然，你出去的时候也带带他？”

    邦达笑吉恩：“我出门可不是为了玩，你哥哥我忙得很呢。”

    “你忙什么啊？”

    “小孩子别关心这些，”他拍拍她的脑袋，又思考起来，“寂寞吗……嗯，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承太郎会不会感兴趣。不过，都是男人嘛……”

    为了满足小妹的心愿，邦达特意向他的朋友们打过招呼，然后找到承太郎。

    承太郎今天没有特别的安排，准备在家里继续昨天的数据分析，恰好被邦达抓到了。

    “承太郎，我们除了初次见面那天，之后还没说过几句话呢，”邀请成功后，邦达开始了自来熟，“我家小妹跟你关系更好些吧？”

    承太郎微微提起嘴角：“没这回事，我很感谢你们所有人。”

    邦达带他上了一艘快艇，乘着它迎着海风，很快就在码头登陆了，然后把快艇交给管理人员看管。

    指示牌上赫然写着“海岸西”，坐的不是花费时间、但开销小得多的班车，看起来这艘快艇还属于邦达个人，实际上，这跟他印象中吉恩家的经济情况并不是那么契合。

    为了避免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猜想，承太郎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周。

    不愧是招揽生意的地方，西岸显然比东岸建设得发达一些，最直观的是，刷上墙的新漆都要比东岸要多上十几种。甚至远处的山上看到了类似摩天轮的游乐设施，不过压根没在转。

    这里有五颜六色的人，其中不乏黄皮肤的东方面孔。各类摊贩和街边店铺品类丰富，虽然看起来热闹却也更乱，有人就在码头附近叫卖冰棒。

    “先吃点东西，然后去浮潜。”

    “浮潜？”

    承太郎想了想，他在初来的头一个月，收集了东岸尽可能多的棘皮海星的照片并且编了号，但还没有观测过西海岸的生态分布。他还未确定研究方向，这次可以粗浅地看看情况。

    可惜……

    “我没带水下相机。”

    “没关系。旅客也什么都没带，所以这里什么都有，”邦达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家小妹平时闲不住，你在工作之余应付她也够辛苦了。”

    接着他们去了一家露天的海景餐厅，号称有即使是生活在海边的人也不想错过的最佳观海景点。

    一楼的露天用餐区架在空中，他们就坐在最外的特殊位置，灰蓝色的海洋似乎伸手可及。实际上是靠地形差异，凸出的区域将底下的路面遮挡住了。

    “我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实在不喜欢椰子酒的味道啊，你呢？”邦达问。

    “喝习惯了就觉得都还好。”其实他还是最喜欢日本的烧酒。

    “那来点朗姆酒怎么样？”

    承太郎点点头，邦达参照他的意见点了各类生刺身和凉拌烤rou，又按自己的点了几样。

    “其实大多数都是人工养殖的，嘘，”邦达煞有其事地看了看周围，像在透露一个机密般低声说，“不过客人是你，我肯定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上了一盘多春鱼，承太郎微笑起来。他想起来这种鱼也在海豚的食谱上，如果被那只年轻的雌海豚看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他抢了她的猎物呢。

    邦达看他兴致还挺高，根本不像吉恩说的“寂寞的样子”。他迎合地问：“总是干炸蘸料也有些吃腻了，你们那儿有这种鱼吗，怎么做的？”

    “有的。在日本，我们把它用盐之类的调料腌制好，然后烤着吃，可以配合烧酒。”

    于是邦达叫来厨师，先是夸赞了一番他的厨艺，夸得厨师心花怒放，随后在邦达的建议下，厨师欣然答应了承太郎说的烹饪方法。

    于是承太郎额外品尝到了完全说不上正宗的日式烤多春鱼，配上不知道多少度的朗姆酒。

    休息间隙，邦达用起了餐厅提供的望远镜：“看！是海豚，这也算这家餐厅的特色了。”

    承太郎扭过头，抑制住猛地站起的激动心情……他觉得自己有点喝醉了。

    这一只背上有不少灰斑，年纪比她小……这只背鳍更弯，所以也不是；这只的喙要比那天晚上挨上他的要短……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放下望远镜。

    “有灵性的小家伙，跟吉恩一样调皮。”邦达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承太郎这时姑且想起来恭维了他两句：“您很宠爱吉恩，她也很喜欢您这个哥哥。”

    如果不是平白无故蹭了这一顿饭，就算邦达再比他大上个五岁，他也不会这么客气。

    “谁让我只有这一个可爱的小meimei呢，”邦达盯着承太郎的眼睛，听不出情绪地说，“自然是要好好地保护她。”

    承太郎平静地回视，“的确。”

    邦达付了账，观察了一下承太郎的脸色后建议道：“看你样子似乎是喝醉了，不如休息一下再去浮潜。”

    “休息一下恐怕不太够，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别啊，吉恩特地要我带你放松一下的。”邦达拦住他。

    承太郎沉默地看着他，邦达当即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想让她失望。”

    用了这个理由，他再拒绝就太奇怪了。邦达顺利地领着喝醉的承太郎上了山坡，拐进某个不起眼的巷子。停在没有大门的门口，里面有一条向下而不是向上的灰黑色的阶梯，从外面看不出有其他特别。

    已经足够异常了，但承太郎突然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吉恩的大哥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跟着走了下去。

    率先夺走人注意力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古代春宫图，描绘了三男三女下体交缠的模样，旁边甚至还有各种野兽与人的交合图，下面标了一行花体字，承太郎分辨了一下。

    “Encanto”，着魔。

    鼻尖隐隐嗅到空气中浮动的檀香香气，耳边还有若隐若无的鞭打声和呻吟声。邦达趁他盯着画发呆的空隙领了两个号，随后交给他一个，让一位卷发的女郎领着他穿过长廊，邦达跟着监视到了门口。

    “好好放松一下吧，寂寞的家伙。”邦达看似友善地笑了笑，接着将水晶珠帘掩上。

    承太郎还在思考一进门的那幅图，现在才把视线放到面前的人的身上。

    他自认为已经有所成长，见识了更大的世界，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什么事都非要说出来不可，甚至只要符合自己的心意，他也并不排斥被人安排好行程。

    面前的女性将胸前的拉链拉下，双手挤压着rufang凑到他的唇边，她误认为他面颊的绯红出自处子的羞涩。

    承太郎红着脸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个笑容，随后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在无奈自嘲。

    只是稍微收敛了锋芒，怎么会有人自以为抓住他的把柄，把他当成傻子算计呢？他对此感到非常厌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