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4(战损忍痛,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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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下意识捞起旁边的天曜,带着他闪身到床榻后面,怒道:“你又招来了什么东西!” 天曜被内伤折磨了半宿,此时一身冷汗,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只能虚虚靠在雁回身上,混着气音回答她:“老熟人,还是那只奢比尸。” 话音刚落,老熟尸便挤开门框踏了进来,昭示身份似的一声咆哮,在这窄小的房间里炸开,几乎要把人耳朵炸聋了。 音浪里附带了灵力,雁回耳朵里嗡嗡作响,胸口一闷,简直要吐出来。她转头去看那个还有伤的,瞧他锁着眉头很不好受的样子,也不自觉软了语气道:“你先照顾好自己,我把它踹出去。” 天曜恹恹地点了点头,自己靠墙角站稳了,看雁回抽出临时买的铁剑冲出去,飞身而起,一脚踹在了那奢比尸宽阔的脑门上。这一下力度奇大,奢比尸两米出头的体型竟让她踹得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砸得墙灰簌簌落下来。 雁回落到地上暗自叫苦,这一下踹得狠了,她一条腿都几乎没了知觉。眼看着对面被激怒了,举着利爪扑过来,雁回就地躲开,挥出铁剑便砍。 天曜这边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扶着墙往窗边挪。方才他被奢比尸一嗓子吼得气血翻涌,喉口涌上来一阵甜腥,被他生生咽下去了。他思绪飞转,如今被堵在客栈房间里,要么把敌人强力击退,要么得另寻出路逃跑。往窗外看去,房间在客栈第二层,从窗户跳出去倒也方便。 忽然周身一寒,天曜下意识后仰闪避,窗外飞进来一条长鞭,鞭尾的倒刺堪堪擦着他喉咙皮肤飞过。随即长鞭的主人跳上窗台,飞身直取天曜咽喉。 天曜勉强提气与他过了两招,以四两拨千斤之法把人推到一边,自己颇为狼狈地滚到了房间里面,偏头吐出一口血,哑声唤道:“雁回!” 雁回也听见了窗边的动静,知道他肯定撑不住,便暂时打退了奢比尸,退到了天曜旁边。视线扫过,窗边那位不速之客打扮奇怪,眉宇间笼罩着一股不详的黑气,瞧着格外狰狞。 不速之客倒先开了口,怪笑道:“上次不慎让你们逃了,这次可不会了。” 雁回迅速明白过来:“他是邪修,这奢比尸是他的妖仆!难怪这只性情如此凶残。” 眼看着出路被堵死,奢比尸与那邪修一同攻过来,雁回正要迎上去,手却被身边病病怏怏的人拉住了。天曜也不废话,只简短道:“调息,结印。” 雁回也心知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便顺着他念咒结印。只听得天曜低声念咒,手上动作熟练,带着她稀里糊涂地聚起了灵力,随后两手并在一起往前一送,一团炙热的火焰便窜了出来,给雁回都吓了一跳。 这突如其来的火焰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听得一声惨叫,雁回眼见着那邪修仿佛自己引火烧身,裹了满身的烈焰,一边烧一边滋滋地冒黑气,不多时便不动了。 待火焰熄灭,方才还十分嚣张的邪修已然成了一具焦炭,那奢比尸也一改方才的凶残,瞧着十分迷茫,在破败的房间里环顾一圈,而后自顾自跑出去了。 经此大变,雁回简直目瞪口呆,正要询问天曜是怎么一回事,肩上一沉,那人倒在她身上,呼吸散乱,闷闷咳了两声,唇角跟着溢出一缕血线来。 雁回连忙扶他在地上躺下,捏住他手腕浅浅探了一下脉象。不出所料的,伤势又重了,还因为强行动用灵力,经脉都乱作了一团。雁回从没受过这样的伤,光是想想都要痛死了。 这回天曜倒没晕过去,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他偏头看了看旁边烧成焦炭的邪修,没力气开口说话,只好眼神指示雁回去搜身。 雁回反应过来:“你先前没能感觉到他身上气息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不是?他身上有遮掩气息的东西。” 天曜浅浅点了下头,又阖上了眼睛暗自调息起来。 雁回起身去搜,只可惜这人身上黑气似乎与龙火相克,被烧得格外厉害,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好不容易搜到一截奇怪的木头,似乎有灵力残留,雁回便拿着这截木头给天曜看。天曜看了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失望,低声道:“……方才火太盛,已经几乎烧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多少还残留了一些灵力,聊胜于无,雁回还是把东西塞进了他怀里。 从方才的大战中缓过神来,雁回看着被烧黑的墙壁和被烧毁的家具,十分沮丧——再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客栈老板就要上楼来找她赔偿了。 她望向天曜,他也看着她,也从她眼睛里读到了该有的信息。 “怎么说,”雁回道,“我打算立刻动身去永州城,你有了那节无息木,应该多少能瞒过一些妖怪的鼻子了。” 这是又要准备抛下他了。天曜默然不语,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雁回良心上顿感压力,撇开头不去看他,无可奈何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的伤势不适合奔波,等会我把你放到另一家客栈里,你先养好伤再去找龙角吧。” 良久没听见回音,雁回顶着压力去看他,发现他偏过头去了,借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似乎能看见他眼睫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雁回心头一动:“喂,你不是在哭吧?” 天曜没有回答她。 雁回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做出什么违背祖宗的决定,涩声道:“……我不带你,是因为永州城对妖族进出严防死守。你要随我进去,只有一个办法。” 天曜闻言,转头看她:“什么办法?” 雁回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清清嗓子道:“做我的妖仆。” 离永州城还有几十里,天曜身上有伤,自然不能用脚一路赶过去。雁回带着人从客栈溜出来,在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抓住了一队客商,花些钱让他们腾出了一辆马车,把天曜塞了进去。 天曜在上车以后支撑不住,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醒过来时眼神迷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回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那里不久前被种上了一个妖仆的印记,是一个古体的“雁”字。 他放下手,木木地想,做了妖仆似乎也没他原先想的那般屈辱。 少女的手掀开车帘,雁回的脸出现在了外面。她瞧天曜已经醒了,忍不住关心道:“醒了?有没有不舒服?这段路是颠簸了些,你要是痛得厉害就说,我喊他们走慢些。” 天曜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胸口,觉得尚可忍受,摇了摇头。 原本雁回见他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便软了态度,打算在镇子里多待几日,等他将伤势养一养再出发。只是天曜知道那烧了半截的无息木作用不大,继续逗留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先忍忍,进了城,管雁回那位朋友要一件遮掩气息的东西再作其他打算,于是便先催促雁回上了路。 马车走得不快,但难免颠簸,车里也简陋,连一张软垫都没有。天曜最初觉得尚可忍受,随着路上的时间拉长,每一次颠簸便觉得内里被震得生疼。他忍得难受,却也没出声让马车停一停。 中午的时候车队停下来稍作歇息,雁回拿着干粮掀开帘子上了马车,看到那人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心头跟着跳了跳。她小心地晃了晃他,看他睁开眼睛便拿着干粮在他眼前晃了晃:“饿了没?来吃点东西。” 天曜只看了她手上的干粮一眼,又阖上眼睛,轻声道:“你吃吧,我吃不下。” 雁回当他是跟自己斗气,苦口婆心道:“没事的,妖仆只是个称号而已,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随即她想起上个月圆之夜时自己对他做的事情,不由得哽住了。她又觑天曜脸色,见他仍然蹙眉合目,好似懒得看自己一眼,便硬着头皮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有欺负过你,但如今我答应帮你找到龙角,收你做妖仆也的确是不得不为,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天曜总算睁开眼睛,颇为糟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偏过头,抬手捂住嘴,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自雁回上车时天曜便觉胸口烦闷,直欲作呕,看她拿过来的干粮也实在没有胃口,拒绝了便闭眼调息,耳边嗡嗡作响,雁回说什么他也没听清,难受了好半晌,才忍不住吐了血。 雁回拿衣角帮他擦擦血迹,近距离看他这张脸依然觉得惊艳。此时他脸色苍白一副病容,嘴唇刚沾了血又红得凄艳,几乎是在雁回审美上活蹦乱跳。 她忍不住想,自己先是忍不住轻薄了他一回,又提出要他做她妖仆,当真是出于外力,或是形势所迫吗? 帮他是一件麻烦事,且麻烦无穷无尽,难以预料。但她似乎已经没办法舍得丢下他不管了。 天曜吐出这口血似乎也没见得好受多少,弓着身子喘了好几口气,徒劳地抓着胸前衣襟,忍了又忍,总算开口问雁回道:“还有多久到城里?” 雁回道:“快了,太阳下山前能到。你还好吧?” 天曜没有回答她,呼吸散乱,额角都沁出了一层汗——基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太好。 雁回僵立在马车里,心跳得宛如脱缰的野马。她心道不行,不能在这里久待,不然容易失态。发僵的手指动了动,喉咙有些发痒,她咽了一口口水,清清嗓子,僵硬道:“那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 话还没说完,天曜勉强抬起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裙摆。 他抬起头,咽下喉口的血腥味,低声道:“……疼得厉害,你陪陪我。”